众人坐定,贾母便朝着贾琏问道:“下午的时候在他们那边的园子里也没来得及问你,年节都过去了,怎么好好的,皇上又赏给你那么些东西?”
贾母等人,还是对上午的时候,皇帝对贾琏的厚赏难以释怀。
皇帝虽然明说富有天下,实际上内库也有限。况且皇帝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数不清,所以对于赏赐这些,非特殊情况,都是意思意思,以赐物为主,给现金的少。
就算给金银,一百两金子,便算是厚赏了。
可是赏给贾琏的,皇帝似乎是生怕别人不知他这是厚赏,一百两金子之后,还特意补了个一千两银子!
他们这样的勋贵门第,皇帝对他们态度的重要性,实在不言而喻,哪怕贾母和王夫人,都迫切的想要更了解皇帝对贾琏的态度,对她们贾府的态度。可惜先前问贾政,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亲口问贾琏了。
贾琏侧身面对贾母,笑回:“想必是小子们传信不全,陛下的口谕中说了,是嘉奖孙儿去年战场上所立的一些功劳,特意赏赐的。”
贾母等人自然知道是因为边关立功,王夫人忙问:“即便你立了些功绩,但是皇上不是给你升官了吗?怎么还特地这般重赏于你,可是里面有什么特别的缘故?”
王夫人的问题,也是贾母、薛姨妈等人的疑问。
“真的很重吗?侄儿觉得,还算可以……”
贾琏冲着王夫人笑了笑,似乎不甚明白怎么样算重,怎么样算轻。
他这有些凡尔赛的样子,顿时令好些人忍不住笑了笑。
王夫人本是不苟言笑的性格,闻言并不觉得好笑,甚至还觉得,贾琏是不是故意呛她。
贾琏无意与她们解释太多,在他眼里,其实宁康帝给他的赏赐,也不算重,相比较他创造的价值而言。
别的不说,单说他前后几次亲自从草原牵回来的那数百匹战马,加起来价值就有十万两了!
更别说他砍了那么多敌人的脑袋,另外,皇帝还捎带着,让他给他的便宜小舅子做个人情……
所以说,要是不算给他升官这个无法计量的好处,他还亏了!
因此,贾琏直接转移话题,冲着那边扬着脖子,冲着他笑的傻娘儿们招了招手。
“你叫我?”
凤姐儿指着自己的鼻子,狐疑的站了起来。
贾琏没好气道:“不叫你叫谁,难道非得喊你当家的,你才知道叫你?”
“去……”
贾琏一句调笑凤姐儿的话,令满堂皆笑。贾母和薛姨妈对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尤氏等人,则是又笑又羡,又意味深长。黛玉等姐妹,掩嘴笑的时候,多少有些不大好意思。
凤姐儿素来不怕人笑她,此时还是大方的走了出来。
贾琏就对她道:“宫里不是赏了十几匹缎子吗,我先前瞧了,正是适合做春装的料子。那么些咱们自己也用不完,白放着可惜,回头你拿出来,给老太太和宝钗妹妹、兰小子他们,每人做两件衣裳才好……”
凤姐儿不料贾琏又开始胡乱慷慨。她早看了,皇帝亲自赏赐的,就是比寻常宫里赏的材质更好,那十二匹宫锦,她可是稀罕的很!
心里虽然不甚情愿,但是凤姐儿也是八面玲珑之人,岂能在这个团圆喜庆的时候做出小气的样子,落了下乘?
因此忙道:“嗐,这还用你特地嘱咐我?我早想好了,等年过去,空闲下来,便给老太太、太太、大嫂子、宝玉他们,每个人裁两件好衣裳呢。
哼,你还担心它们白放着可惜?我只怕你拿回来的不够多,你要是有本事再给我拿回来一些,我照样有本事帮你用完了它,保准一点不剩。”
贾琏斜着瞅她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败家娘儿们。”
一句话,顿时破了凤姐儿所有的功夫,令她面目发烧,当着长辈在又不好回怼贾琏,因此倒把俏脸红了起来。
神仙妃子一般的凤辣子脸红,多新鲜?众人一时不由得看的奇异,那从始至终有些走神的二宝,此时也回过头来,觉得这样的琏二嫂子,好生好看!
贾母也是老怀大慰,呵呵大笑道:
“不用给我做,不用给我做,我自己的衣裳都多的穿不完,白白糟蹋了那些好料子。你们要是有心,便给你妹妹们,一人做两件吧,也算你们做哥哥嫂嫂的一番心意了。”
其他人,虽然直觉被撒了一嘴的狗粮,但还是忍不住想笑。
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哪里有机会见到这种夫妻二人一起唱双簧的场面,都有一种开了眼界的感觉。
尤其是秦氏,对比自己的遭遇,再看看自己的闺蜜,由不得她心中不五味杂陈,眼里的艳羡,都快要溢出眼帘了。
他也好想要一个互知心意,还肯放下身段与自己说笑的郎君……
偏生这个时候,贾琏瞧了一眼尤氏满面红光的脸蛋,嫣红的嘴唇。秦氏坐在自己婆婆身边,便以为贾琏是在瞧她,心内顿时一羞。她却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下意识的,便回了贾琏一个娇媚酥骨的眼神,让贾琏不得不聚焦到她身上。
她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去,不给人看那绝世的风情。贾琏坐的位置,大概在大厅中段,又背对大门与贾母说话,导致几乎所有娘儿们不用刻意偏头就能瞧他。大家皆如此,便越发不用顾忌。
于是,连侧上面的宝钗都不免怔怔的瞧了这个表姐夫两眼,盖因贾琏给她的惊讶实在太多了。
贾琏从边关归来,到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大半个月,所以她见到贾琏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多半只是和在南京时候的那样,匆匆一面,话也没正经说多少句。
以致于她对贾琏的印象,都多半来自道听途说和自己简单的观测之后,进行的判断。
他哪里想得到,真正坐下来交流之后的贾琏,竟是比她想象中,还要迥异于世间普通男子!
似乎,他是脱离于这个这个世界,对人的限定之外的存在。所以连衔玉而生的宝玉,在他面前也显得失色,所以,连女中巾帼的凤丫头,在他面前,也只能乖乖露出女儿家的羞态来。
如今看来,在他身上,唯一能够和传言相吻合的,大概也就是“不读书”这一点了。
但是这算什么,男儿何不带吴钩,他既早打定主意从武从军,自无需花太多的精力在孔孟之道上。
况且先贤所言“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观众人与之相处,皆有如沐春风之意,显见其为人练达亦远胜旁人……
宝钗猛然间觉得她不能再想下去。
因此她忽然意识到,似乎自己少不更事时对于世间伟男子的臆测,她一直认为可能不会真有这样的男子能达到的标准……直到目前为止,她的这位表姐夫,居然大概都是符合的!
难道,世间真的存在那样完美的男儿?
宝钗有些迷惘了,如若真有,她是否能够遇得到?还是不要遇到的好,她的名字已经报送到礼部了,或许不久便会进宫。
她已经没得选择了。
……
让一众大大小小的美人欣赏了他的一番美色,贾琏还是出来廊上。
却见贾珍等人已经整装待发。
今日元宵佳节,贾珍等人早安排好了彻夜高乐的节目。在这边领贾母的家宴不过是个礼节,坐在这里连话都不敢高声说,自然不得痛快!
所以贾珍还要招呼众子侄们到宁国府高乐去,等会还要去青楼喝花酒……
之所以还没走,专程为了等贾琏出来。
贾琏却不乐意和他们去,这些人的品味之庸俗,比前身都只低不高,只吃酒敷衍一番还行,真要与他们一起去吃花酒,还是算了吧。
到时候一起玩吧,心里膈应,不一起玩,他们还以为他做官之后装腔作势,反而不痛快。
所以以明日一早还要上衙为由,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贾琏这个理由太过正当,贾珍虽觉得遗憾也不好强求,只得由他了。于是很快,方才还满满当当的廊上,便只剩下贾琏和贾芸。连年纪太小,贾珍不带他玩的贾环,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贾芸实则也想要随着贾珍等人去见识见识高端的玩法,但是看贾琏没去,便就不敢离席。
贾琏为了试试他的定力,一时也没有理他,贾芸见贾琏安静看戏,也不敢打扰,所以整个宽阔的通廊上,虽然杯盘满桌,但是却清冷异常,只叔侄二人隔了二三丈远,静默的看戏。
直到晴雯发现廊上的爷们们走完了,她就大大方方的走出来,给贾琏捏了几下肩膀,然后笑问道:“二爷,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吃酒了啊……”
不远处的贾芸闻言,心说:我原来都算不得人啊。
却知道晴雯是贾琏的侍女,不敢多瞧。
可是贾琏又叫他,他也不得不站起来,走到近前,垂首听示。
“今儿是团圆节,你家里又没有多余的人,你也不要一直待在这里了,回去陪陪你母亲,并顺道替我给你母亲问声好。
对了,你看这席上有什么你母亲喜欢吃的,尽可以给她带几样回去。
管家,去给芸哥儿取一个食盒来。”
听见贾琏的吩咐,贾芸莫名觉得心酸,同时也暗暗感动。
本来只是按照母亲的吩咐,来荣国府试试机会,没想到贾琏都不等他多说,就答应要给他安排差事,如今还这般为他着想……
虽然贾琏比他大不多的几岁,此时却诚心诚意的给贾琏跪下,隐含热泪的叩头道谢,然后尊贾琏的吩咐,装了两样菜品,提着飞快的往家里跑。
这边晴雯等贾芸一走,便扭着贾琏的脖子笑道:“真好笑,那么大一个人,还是个爷们,二爷就赏他两个菜,他就哭了……”
贾琏刮了她小秀鼻子一下,教训道:“还好意思笑人家,难道你天生的富贵命,才过几年好日子,就开始忘本了?”
晴雯脸一红,这才想起小时候自己颠沛流离的时候,那才叫窘迫呢,不过她当时倒也没觉得什么,因为没想到自己这么快能过富贵日子。
不满贾琏说她忘本,便娇嗔几句,差点都扭到贾琏怀里了,到底这边人多不敢太放肆,因此从热水翁中取了酒壶,巧笑道:“二爷一个人吃酒多无趣,我来给爷斟酒,陪爷吃两杯吧……”
贾琏就笑着陪她吃了凉杯,见她一杯酒下肚脸蛋就红通红通,贾琏就不想陪她玩了。
似晴雯这样的小美人儿陪酒,美则美矣,就是容易坏计划。
于是起身,将自己这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焖鹿筋、炒牛舌等几样珍稀的菜肴装起来之后,就让管家林之孝将外面的席全部撤了。
晴雯正狐疑贾琏又是给谁赐菜,就听贾琏吩咐她将菜品拿到厨房去蒸热一下,然后给送到他的外书房去。
晴雯便扬起红苹果般的脸蛋,樱桃小嘴也翘起来,“就知道是给那两个小骚鞑子的!”
话刚出口知道要被打,于是立马闪躲,终究屁股上挨了一脚。
看她回头瞪了自己一眼,然后还是乖乖扭着屁股去了,贾琏不由得一笑。
虽然是佳节,有时间的话他也不想将每天的训练计划平白耽误。
练武是个需要坚持的事情。
唯一可惜的是,书房后面的院子太小了,不大施展的开。
等什么时候贾赦死了,自己一定要将东跨院改造一番,至少要建一个像样的演武场才行!
老东西活着,实在有些浪费地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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