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嬛走了,贾琏这才抬起头,漠然的看了一眼面前太子妃,转身而走。
她的身份摆在那儿,至少表面上,一个臣子不能将储妃如何。
但是,这不代表贾琏惧她。相反,贾琏心中,对这个跋扈的女人,反而有些怜悯。
听说萧敬是太子的太岳丈,也就是说,是眼前这个女人的祖父。
尽管贾琏不能亲眼看见,但闭着眼睛却也能猜到,当今日萧敬,这个太子的太岳丈,也是太子集团的核心领头人物,带头在太上皇的寿宴上,给了宁康帝沉重一击。
这种作死的行为,先不说萧敬自己是何考量,但肯定对太子在宁康帝心里的地位,是个巨大的打击。
而今更好,萧敬刚完,他孙女又完全不顾大局推被皇后邀请入京的甄家嫡女入水。
可以想见,若是今日没有闹出什么事来还好,若是甄玉嬛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不但太子府与江南甄家的联姻不复存在,皇后这个媒人的颜面,也会被彻底扫尽!
可以说,这种一下子能断太子两条臂助的蠢事,但凡有些城府的女人都不会做,至少不会明着做。但这个太子妃,却就是做了!
联想起当初太子帮忙担保周家的一万两赌资,却在送到荣国府的时候,被底下的人私吞了两千这件事。导致很长的一段时间,贾琏对太子的评价不佳。
表面上看太子这个人没有什么的问题,但是为何他身边人,总是拖他后腿的事?
也不知道是该同情他尽遇猪队友,还是骂他无能:连身边的人都约束不住。
但不管如何,这些都是因。正应了那句话,当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贾琏不知道太子这座雪山会不会被这些雪花压崩,他不是很关心,但是他确定,这个太子妃若是一直如此行事不知悔悟,她的下场一定会很凄凉。
尽管贾琏心中如此想,但是太子妃可不觉得。
哪怕听到昭阳公主说要在太后面前告状,她也不太惧怕。以她的身份,别说只是简单教训教训甄玉嬛,就是一不小心把那出身“卑贱”的女子弄死了,她也不怕。
她是太子妃,未来的国母,又出身名门,爷爷乃是当朝一品大臣,总不至于给一个区区四品官的女儿赔命吧?
因此,她看见贾琏想走,还以为贾琏是怕了,立马惊叫道:“想跑?没门!”
“你们这些狗奴才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私闯禁宫闹事的人抓起来,交给内廷发落!”
听到太子妃的话,远远一些瞧情况的太监考虑了一下,结队上前来。
“我看谁敢。”
昭阳公主站在贾琏的身边,见着周围的动静,冷冷的喝了一声,哪些太监们便全部站在原地。
太子妃是尊贵不假,但是长公主殿下身份也不会低于太子妃,而且曾经还是未央宫的小主子。哪怕是现在,未央宫里的人,也不敢不尊她的吩咐。
因此面对太子妃和长公主,太监们很容易做出选择,任由太子妃如何喝骂,就只站在旁边当柱子。
昭阳公主嫌恶的看了一眼太子妃,回头与贾琏道:“镇远侯身上的衣裳也湿了,还是换一身衣裳再出宫吧,避免染寒疾。”
贾琏闻言考虑了一下。说实话,这个天气裹一身湿衣服在身上,不冷是假的。
只不过他仗着自己是练武之人,身体强壮。想着出了后宫之后,以他的身份到宫中各职司处,随便要身衣裳来换还是没任何问题的。
“你这里有我能穿的?”
昭阳公主笑道:“我自然没有男人穿的衣裳,也只能委屈侯爷,试一试内侍的制服了。”
听到昭阳公主要让他穿太监的衣裳,贾琏皱皱眉头,倒也没拒绝。
就在昭阳公主无视太子妃,准备带贾琏去换衣服,而狂怒的太子妃,已经准备派人去叫内廷侍卫的时候,太后身边的老宫女过来。
“太后娘娘有旨,请太子妃、公主殿下,以及镇远侯到未央宫问话。”
昭阳公主道:“镇远侯为了救人,衣服都打湿了,还请嬷嬷宽容,先容他换一身衣裳。”
“不必,还是见了太后之后再说吧。”
贾琏知道太后肯定是听说了这边的事,所以叫他们过去。既然是当堂对质,还有什么比身上这份湿衣裳更具有说服力?
至于擅闯禁宫这件事,要是不想暴露他和昭阳公主的关系,只怕也只能认了。没办法,当时听到呼救声,贾琏就听出是甄玉嬛身边贴身丫鬟的声音,根本来不及顾虑这一点。
老嬷嬷不苟言笑:“既如此,各位请吧。”
……
重华宫正门贾琏今日是第一次跨,但这未央宫,却并不是第一次来。
而且今日这里很热闹,想来大部分进宫为太上皇贺寿的诰命和内卷,都聚集在这里。
还是熟悉的寝殿,与当初太后逼他娶昭阳公主时不同的是,当日是正面垂了珠帘,而今日却是两边落了帘幕。
透过两边的帘幕,可以瞥见里面有许许多多贵妇人的身影。
而上首,除了太后与皇后之外,另一边还坐着两名美丽的女子。
其中一个居然是元春,而另一个宫装妇人,根据座次与年纪,贾琏猜测她应该就是三皇子的生母吴贵妃了。
“母后,你可要为儿臣做主啊……”
未等见礼,刚入殿的太子妃,就妖妖娆娆的往皇后的身上扑去,看她那模样,彷若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方才儿臣在后面散步,正巧就碰到甄家妹妹,儿臣想着她是母后给太子选择的侧妃,是儿臣未来的姐妹,心里便十分高兴,就上前准备与她说说体己话。
谁知道,甄家妹妹也不知道是看见儿臣太高兴,还是她实在太消瘦,被风一吹,突然就从芙蓉桥上掉下去了。幸亏下面是芙蓉池。
儿臣惊慌间,正打算找人去救她。
谁知道这个贾琏突然就冲了出来,不顾青红皂白的就诬陷说是我把甄家妹妹推下去的。母后,这可是禁宫啊,这个贾琏居然平白无故的就冒出来了,他还敢凶儿臣!
后来青染也来了,她也不帮我,还帮着一个外臣说话。母后,你可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
进了未央殿的太子妃也没有先前的跋扈姿态,她扑到皇后身边,哭眼抹泪的,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给颠倒了黑白。
至于贾琏的名字,听到老嬷嬷称呼镇远侯,她要知道并不难。就算她自己不清楚,她手下的人也听过。
贾琏心中恶寒。难怪前世电视剧里面,那么多女人屈死在宫斗之下。
原来很多事情真相果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唱戏的人,更重要的是,台上主持公道的人。可以想见,若台上的人有心偏袒,底下的人就算有万般冤屈,也是有冤无处诉!
只不过嘛,贾琏不相信今日太后和皇后,会偏袒太子妃。所以她的一切做派,都只能是小丑拙劣的表演。
果然,皇后不动声色的推开太子妃扒着她手臂的双手,不咸不澹的道:“今日有太后在此,事实究竟如何,还是交给太后定夺吧。”
太子妃闻言,心里闪过一丝不妙。太后年轻,而且不喜欢人打搅,所以即便她这个太子妃,等闲也见不到几面,自觉与太后没什么交情的她,此时目露讨好之色的看向太后。
太后道:“青染,你来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太后,皇嫂言语不实。据昭阳当时所见,确实是皇嫂将甄家小姐推入芙蓉池的。
这一点,除了昭阳和镇远侯之外,还有皇嫂身边的宫女,以及甄家小姐身边的贴身婢女可以作证。”
“你胡说……”
“安静。”
太后尽管平时不理会宫内外的事,但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轻声一句呵斥,太子妃便不敢再造次。
“镇远侯,你如何说?”
“回禀太后,公主殿下说的不错。若是太后不信,可以招臣义妹身边的婢女蔓雪来回话,或者待臣义妹更换好衣物之后,与太子妃当面对质。”
听到贾琏这样说,皇后有些坐不住,她立马问到:“玉嬛她如何了?”
“禀皇后,臣义妹虽然暂无大碍,但也惊吓过度。况且她身子本就娇弱,如此严寒的时节落水,就算此时无事,只怕对将来也大有干碍。”
贾琏的话音刚落,帘后传来一阵异动。贾琏望了一眼,大概是甄家太太也在其中吧。
皇后也听见了,她面色十分不好,瞪了太子妃一眼。她分明早将利害关系与其说清楚了,其也答应的好好的,没想到,今日才第一次见,就给她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用恨铁不成钢都不足以形容皇后此时的心情。
太子妃见状心里一虚,知道瞒不过皇后等人了,索性绕过这一茬,指着贾琏叫道:“他,就是他。他一个外臣,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未央宫,莫不是与后宫之人有染,今日趁着太上皇大寿,特来私会情人?还请母后和皇祖母严查……”
“放肆。”
太后的面色,终于沉了下来,看向太子妃,反问道:“你这番话想说的是本宫宫里的人,还是,你想说的是本宫?”
此话一出,皇后面色一变,连忙给太子妃使眼色。太后这句话要是回答不好,这可是要出天大的事啊?
说太后与外臣有染?别说太子妃了,就算她这个皇后,也兜不住这么大的一个罪名。
太子妃总算不是白痴,闻言连忙道:“没,没有,太后误会了,我说的是宫,宫女,不,不是未央宫的宫女,而是别的宫……”
太子妃也被太后突然的一句话,弄得结巴了。
“够了。”
太后瞅了一眼昭阳公主,然后道:“镇远侯是本宫派人召他进内宫的。
今日在寿宴上,太上皇令镇远侯即景作诗,镇远侯当场作了一首‘咏松’,令太上皇龙颜大悦。
本宫心里也很欣慰,这才让人召他进来,准备夸赞他几句,并代表太上皇略作赏赐。
镇远侯奉诏入宫,怎么到你嘴里,便是成了与宫人有染,你居心何在?”
太后的话,令贾琏有些诧异,抬头望了明艳艳的太后一眼,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说。
太子妃也懵了,下意识道:“可是,若是太后召见,之前本宫问他的时候,他为何不敢说?还有,本宫身边的侍女说,她们看见他是从未央宫西院那边翻宫墙过来的,还有,青染也……”
太子妃到底有些犹豫,她其实想说的就是贾琏和昭阳公主有染。因为她的侍女看见了,先前贾琏和昭阳公主都是翻墙过来的。
但又怕直说出来,更惹太后生气。
贾琏道:“回太后,微臣奉旨,在宫人的引领下来到未央宫,中途碰见公主殿下。因公主顾念当初臣护驾之功,这才屈尊与臣攀谈两句,谁知道就听见旁边传来呼救之声,臣这才翻墙过去救人。
虽事出紧急,但臣终究违反了宫中禁令,还请太后责罚。”
话说到这里,事情的前因后果,所有人也都差不多理清了。
元春站起来道:“妾身二弟年幼,还请太后看在他救人心切的份上,从轻处置。这么冷的天,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还请太后容许臣妾将他带下去换身干净的衣裳之后,再来听候太后的发落。”
元春看贾琏浑身湿漉漉的,心里早就担心坏了。听见太子妃控告贾琏私闯禁宫的时候,她虽然不知道原因,却为贾琏准备好了脱身的理由了。
就说是她想念弟弟,这才趁着寿宴的方便,召他入宫一见。谁知道贾琏竟不是私闯,而是太后召进来的。
此时见事情也说的差不多了,怕贾琏冻坏的她,立马出来求情。
别说元春,就贾琏此时这副模样,穿着湿沉的袍子,头发也是湿漉漉的、隐隐滴水,水珠没过他那张干净无尘的脸,俊美中带着三分凄凉之态,早就不知道令殿内多少女人暗暗揪心了。
“凤藻宫离这里太远了。”
太后瞅了贾琏一眼,向旁边唤道:“苏泉。”
“奴才在。”
“将镇远侯带下去换一身干净的,再将他带过来。”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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