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前厅,苏南煜遣走了其他人,只剩她和季桐,外加远处暂时替她站岗的顾泽。
季桐顿时被抽空了力气,瘫在沙发上,按着胸口急促呼吸,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足足十几分钟,才勉强爬起来,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我、我杀人了!”
“他活该。”
季桐再也不去管苏南煜究竟会怎么看自己,呜咽着扑进她怀中,放声大哭,两人之间那点小摩擦在此时此刻都足以忽略不计。
“他们凭什么,人为什么可以如此下作肮脏,在桐城也是,在江宁也是,是男人就没有不低劣的,叫人恶心!”
季桐这样破口大骂,却毫无威力,听得苏南煜又心疼又好笑,把人搂进怀里轻拍后背安慰。
“实话讲,我也搞不懂,我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江宁则是一个没有对错的地方。我今天处决他们,你认为是正义的吗?未必,但我做了。”
“如果你想在瑾帆会生存下去,早晚要适应这里的法则,以胜负裁决是非——刚刚不是做的很好吗?”
季桐抬起头,抽了抽鼻子,“可是,往后,我会不会被排挤,我不是应该融入训练生里,被一视同仁吗?”
“哈?”
她啼笑皆非,趁机捏了一把季桐软乎乎的脸蛋,“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我交代下去的分明是要对你们多加照顾一路绿灯。”
“你们两个是我选中的人,没有与鱼虾为伍的必要,尽情行使你们的权力、获取最大资源成长才是我希望看到的。”
“至于被排挤更是无稽之谈,他们上赶着讨好你还来不及。”
“季桐,你得把自己当做强者,当做人上人,才能将权力的作用发挥到极限。当然,不排除有极少数蠢货,会因为你是个女孩就轻视你的力量,这个时候就做你最擅长的——我允许你在训练营开枪。”
“今天我们替你立了威,正是最好的时机,你可以逐渐发展以你为核心的势力,据我所知谷彩早就开始这么做了。”
她循循善诱,语气之温柔耐心,不像教导学生下属,更像是引导孩子。
由此,季桐心中疑问更甚,“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从季桐的角度看,苏南煜先是对谷彩大加赞扬,又把自己扔给顾泽,很多东西都只独一份的给谷彩,这不是不喜欢,还能是什么?
季桐没忍住,把心里的想法倒了个干净。
“……”
苏南煜觉得自己比窦娥都冤。
她叹气,“当时你一路上都不肯跟我说半句话,我寻思,你是因为地牢和酒店里的事对我有心结,我才躲得远远的。”
“无论是枪械还是体术,在教学方面,顾泽比我强得多,你跟着他学才不会浪费天赋。”
“原本我和顾泽商定,各自负责你和谷彩的日常生活,是我疏忽了,他压根就不懂什么生活,没照顾好你,才让你觉得待遇上有差距,往后我都会准备两份的。”
“你是我带回来的,我心里对你和谷彩,都是一样的。”
这一点倒是未必。
苏南煜没说,事实上,如果让她选择一个继承人,她大概率会选择谷彩,但如果问她更喜爱谁,季桐是她不假思索的答案。
季桐不擅长管理,更适合执行任务单兵作战,注定无法成为决策者。
可她喜欢这个孩子。
有一种堪称莽撞的冲劲,敢想敢干,有底线,甚至有些善良,这些在江宁等同于debuff的特质,倒是让她看见了全新的可能性。
是她曾经理想中的自己。
“对不起。”季桐忽然这么说。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不是为这件事,总之,对不起,我回去训练了!”
季桐说完,站起来,落荒而逃。
身后还传来苏南煜的声音,是提醒自己穿好外套别着凉。
季桐回到房间浴室冲洗血渍。
淋浴水流开得很小,好像下了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赤裸地倚在冰凉的瓷砖上,季桐清醒了一些。
“她为什么不讨厌我。”
“怎么办,怎么办……”
季桐心里有一种极特殊的情感,她有点喜欢那位个子很高长得也很好看的副会长教官——她当然知道,大家都对那两个人的关系心照不宣。
她不想把人抢过来,她也不想说一句“喜欢”,她知道这是破坏别人感情的行为,她理智尚存,不屑于此。
可她就是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心跳加快。
不受控制,大错特错。
如果苏南煜讨厌她,甚至针对她,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当做一场隐秘的报复。
可是这个混蛋今天居然坦然承认自己疏忽了,还要改正?
挥之不去的强烈负罪感,让她喘不过气来。
就算苏南煜并非什么好人,对她也是实实在在的好,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
她怎么敢啊!
“季桐,你在里面好久了,你有事情没得?”
浴室外,是刚刚结束一轮训练的谷彩。
“我、我没事!”
季桐赶紧裹上浴衣光着脚跑出来,“你要用浴室吗?”
她俩住在同一个套间,这也是苏南煜的意思,以免往后彼此疏远了。
“姐姐怕你心里头害怕,让我回来陪着你,姐姐还说,要是你晚上睡不着,可以去和她一起睡——或者让顾教官陪着你,也要得。”
谷彩到了瑾帆会就开始学习普通话,现在已经说的有模有样了,就偶尔夹带着点方言。
“啊?”
季桐听了这话,脚一滑,差点一头栽倒地板上去,幸亏旁边谷彩搭把手。
见状,谷彩笑得不行,“最后那句话是我加上去的,你瞧,你瞧嘛,你这点心思让人一试就试出来喽!”
“你都看出来了……不行,你不许跟她说!”季桐也不顾自己刚从浴室出来,就用湿漉漉的手抓上谷彩的胳膊,满眼急切。
谷彩收敛了笑意,表情忧虑。
“我劝你不要想着瞒天过海,姐姐的手段你晓得。何况,这些日子我也摸清了她的脾性,你好好跟她讲,要她给你出个主意,她未必会同你恼火。”
谷彩边说,边拉着季桐坐到沙发上,拍了拍她的手背。
季桐心中憋闷,扭过头。
“我知道,可我不想,她能出什么主意,无非是给我换个教官,我要是肯,我早就自己去跟她说了。”
且不说待在这了无生趣的瑾帆会,也就顾泽上课的时候有点趣儿,单说顾泽的实力是一等一的,让她换她也舍不得。
谷彩摊手,“你不信姐姐,我也没法子,我总觉得姐姐是有大本事的人,不会这么草率。当然了,我给你保密。”
季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紧接着,她的愧疚情绪,在顾泽敲门进入后达到了最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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