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由说到这里,顿了顿缓了口气,又继续道:“死者要求她的夫君必须挑起养家的担子,说再这样下去,他们家迟早连饭都吃不起。
死者的夫君却觉得,她这般对他大吼大叫颐指气使是在藐视他身为夫君的尊严,气得直接对她大打出手,多亏了他们的儿子冲出来哭着求他阿爹住手,那次争吵才算消停了。
那之后,死者的夫君终于愿意去店里帮忙,却不是因为死者对他说的那些话,而是在他把他爹娘留给他的银子都花光了后,终于发现不会再有人源源不断地给他银子,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始到店里帮忙。
只是,他本就不会做事,又时常偷懒耍滑,他们的包子铺能一直做下去,多亏了他爹娘在生时请的一个包子师傅,和积累下的一些熟客。
然而,在新东家这般敷衍的经营下,再厚的底子都要被嚯嚯完,包子铺的经营越来越差,客人越来越少,店里的包子师傅甚至提了几次想回老家含饴弄孙,却因为死者的哀求无奈地继续留了下来。
夫妻俩之间的关系也因此越发剑拔弩张,死者夫君差点把她打死那一回,就是因为店里的师傅第一次提出想回老家,死者为了留下他承诺提高他的月银,死者夫君知道后十分愤怒,才有了那一场祸事。”
苏流月听得眉头紧皱。
啧,这到底是夫妻,还是仇人?
她想到路由在那个案子发生后没有来找过她,脑中灵光一闪,道:“你们当时可是认为,杀死死者的很可能是她夫君?”
路由不由得万分佩服地道:“不愧是苏三姑娘!没错,我们了解了他们夫妻俩的情况后,觉得她夫君有很大的嫌疑。
加上那段时间,苏三姑娘一直没来京兆府,我们想着你可能在忙什么事,在案子有头绪的时候,就不去打扰苏三姑娘了。
她夫君坚称那天一整天,他都在店里帮忙,然而我们去问店里的伙计,他们却说,死者的夫君那天确实来了店里,但很快就提着好几笼包子离开了,说是要去送货,一去就去了一整天,一直到店面快关门前才回来露了一下脸。
我们问死者夫君,那天他到底去给谁送货,他却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问急了才说了几个名字,我们顺着他说的人名去查了,那些人却说那天他们压根没有点过包子!”
就是因为那个混账,他们才浪费了好几天的时间,到处去查他说的那些胡话!
“后来,我怒上心头,直接把他抓去了京兆府的大牢,他才说了实话,却原来那个孙子在新京城外养了个外室!那天他一直和那个外室在鬼混!”
苏流月有些不适地抿了抿唇,道:“然而,亲近之人帮忙做的不在场证明无法作数。”
因为会有包庇之嫌。
路由暗暗咬了咬牙,“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后面那几天,我们忙着去调查他外室住处附近的人,看有没有人在那天见过他出现在那附近。
然而,后来我们发现,我们的调查方向,错了,完全错了!
因为今儿一大早,又有一个情况完全一模一样的案子出现,而第一个死者的夫君直到今天早上为止,还被我们关在大牢里!”
所以,作案的人不可能是他!
这也是他今天一大早,就急急地来薛家寻求苏三姑娘帮忙的原因。
同一个案子出现了第二个受害者,是他们的疏忽,他们难辞其咎。
苏流月早就料到是这种情况,径直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路都头也请坐,尔思,去沏壶茶上来。”
照这个情况,这个案子还要讲好一段时间。
第二个死者,同样是新京城里的住户,也同样是女子,姓钟,今年二十二岁,她死去的模样跟第一个死者几乎一模一样,身上穿着成套的大红嫁衣,脸上盖着一张红盖头,脖子处有勒痕,手腕处有严重挫伤,胸口处几乎要被一把小刀贯穿。
然而这个女子的背景,却比第一个死者要复杂上不少。
她出自钟家,钟家在前朝虽然不及五大家族,但地位也不低,算是大燕第二梯队的家族。
因为前朝后期,钟家坚决地拥护前朝皇族,跟新朝的军队顽抗到底,因此大庆建国后,钟家的男人全部被流放到了苦寒之地,女子或是被打入宫中为婢,或是直接被充入了教坊司。
死去的钟家女子,是被充入教坊司的女子之一,然而,因为她长得貌美无双,又才艺双绝,她进了教坊司没多久,就被人偷偷赎了出来,放到了外头做了外室。
一般来说,这种罪臣之后都被管控得十分严格,一般人是不能随便把她们带出教坊司的,可想而知,把她赎出来的那个人身份也不一般——乃是跟着新皇打天下而起来的新兴权贵,现任户部尚书的李尚书膝下的第二子,李恒易。
而且,这个李恒易早已是娶妻生子了,他妻子也出自新兴的权贵家族,乃是慕容大将军的独女,脾气不仅火爆还十分善妒,因此旁人时常笑话李恒易,只怕他的后院,连只母苍蝇都飞不进去。
也难怪这货会偷偷摸摸在外头养外室了。
苏流月听到这里,不由得道:“这个案子,听起来不好查啊。”
她帮京兆府查了这么久的案子,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跟新兴权贵有关系的案子。
“可不是嘛。”
路由不由得暗叹一声。
案子本身没什么不好查的,他坚信不管是什么案子,只要找对了法子,便都能真相大白。
麻烦的是和那些权贵之间的周旋。
“今儿一大早,我们接到报案后,就立刻赶去了那钟姑娘如今住着的院子,刚去到那里就撞上了气冲冲赶过来的李家二少夫人和追在她身后的李二少爷。
李家的二少夫人非要进去看看死者,我们担心她会对死者不敬,废了老大的力气,甚至出动了陆少尹才把她拦下了。
如今,她还在那个院子外头,一步都不愿意离开。”
苏流月听完后,立刻道:“情况我已是了解了,我们这就去案发现场。”
这个案子涉及到这些新兴权贵,确实有些麻烦,但她更在意的是案子本身。
路由他们把李家的人拦住了,说明案发现场还没遭到破坏。
这会儿过去,是唯一能看到原汁原味的案发现场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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