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琪虽然不是什么出名人物,但军事素养极高,一座小小的贼寨,打理的井井有条。
马厩、库房、粮仓、屋舍、取水池、菜畦应有尽有,屋舍后面的斜坡上,还开了一大片耕田,田里庄稼绿油油的,另一侧斜坡则被弄成了兽栏,散养着鸡鸭和羊。
在这群山之中,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陈玄烈对此人好感大生。
别的山贼都是以劫掠为生,他却能自给自足,一个武人能做到这份上不容易。
士卒们驱赶寨中老弱妇孺打扫战场。
尸体上的所有东西都剥的一干二净,断刀断矛也被收集起来,他日重新回炉,可以重新打造些刀矛。
陈玄烈选了一间竹屋当住处。
梁延寿汇报战损,一百二十三人,阵亡十七人,伤三十一人,还有一开始被正了军法的三名逃兵,加起来,伤亡高达五十一人!
这还是两股贼人鹬蚌相争的情况下,如果自己蛮干,只怕人全死光了,也攻不破这座寨子。
不过总算第一战打赢了,有了落脚之处。
新卒见了血,算是过了第一关。
强军、精锐不是天生的,都是从尸山血海里面滚出来的。
以后士卒在战场上会越来越老练。
山上的家眷,陈玄烈让陈孝安带两伙人看管起来,以免有人觊觎。
都是不到二十的精壮汉子,难免有精虫上脑的时候。
好在之前鞭打贺狼儿,斩杀三名逃兵,军纪算是立起来了,没人敢胡作非为。
陈玄烈杀羊宰鸡犒赏他们,也算稍作弥补。
才三天半,郭琪就驱赶两百多俘虏回来了,大部分是青壮男女,小部分是老弱妇孺,一同回来的还有六七车粮食及其他物资。
清点了一番,竟然有七八十坛酒。
“属下已攻灭川和岭。”郭琪弯腰叉手,脸上没有丝毫自矜之色,一举一动无不透着武夫的干练。
“郭头领果然勇武。”陈玄烈赶忙扶起。
三天半攻破贼寨,说明能力不差。
敢回来,说明言而有信。
带回的俘虏中有老弱妇孺,说明此人比较仁义。
这年头动不动就是屠城灭门的,能坚守自己的本心,极为难得。
可能也正因为此,这人终究被乱世的洪流淹没,没在历史上留下踪迹。
“诸位辛苦了,从今往后,我等就是一家人,今日当与诸位痛饮之!”陈玄烈朝着其他士卒道。
“多谢将军。”众人神色和缓了不少。
不过他们的眼神都情不自禁的瞟向自己的家眷,见到他们安然无恙,神色皆是一松。
待酒肉端上来,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在陈玄烈的带动下,几碗酒下肚,两边人马亲近了不少。
“诸位皆披精甲,定是朝廷人马。”郭琪端起酒遥敬陈玄烈。
“郭兄慧眼如炬,我乃戍边回镇的忠武军,因犯下些事,逗留在外,借宝地一用。”陈玄烈没有隐瞒。
“原来是忠武军!”郭琪脸上神色顿时亲近不少。
汝州就挨着许州,一条汝水连接两地,勉强可算是同乡。
“不知郭兄为何流落在此?”
“我等皆是董汉勋将军旧部,当年追随将军大战契丹、党项、吐谷浑,后回镇汝州,因兵力不足,为贼军所破,董将军战死,在下遂流亡在此,准备休养些时日,再率部东投宋招讨,为董将军报仇……”
郭琪一脸的落寞。
看他的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左右,没想到竟是征战多年的宿将,比自己的经历还要丰富。
这绝对是一员不可多得的人才。
陈玄烈心中一喜,说实话,即便现在遇到了牛人,以自己的身份和实力,也笼络不住,郭琪这种有能力,却没多大野心之人,刚好合适。
不过话又说回来,牛人也不是天生的,时势造英雄,人都是经过磨砺,加上天时和风口,方才成为牛人。
“然则,宋州战事似乎并不顺利?”
“在下也正愁此事,草贼越战越强,当初不过数千人揭竿而起,如今已有三十万之众,其害甚于庞勋。”郭琪说到此处就不往下说了,端起酒一饮而尽。
庞勋之乱,主要是徐泗一片作乱,就弄得天翻地覆。
如今王仙芝黄巢席卷河南道,来势更加凶猛,还吸收了不少庞勋旧部。
“如今天下动荡,东投宋州未必就是好去处,依在下之见,此处山水倒也不错,郭兄不妨暂居于此,以观时变。”
反正陈玄烈记得黄巢最终攻破了长安,但这场乱世洪流中,无论草贼、大唐,还是忠武军都不是最终的胜利者。
郭琪望了陈玄烈一眼,然后低下头去只顾喝酒。
喝着喝着,脑袋一歪,便睡着了。
陈玄烈令人将他抬回竹楼,盖上草席,然后带着陈孝安一伙人,巡查整个寨子。
防人之心不可无,别人能醉,陈玄烈不敢真的喝多。
在酒肉的协助下,这一夜甚是和睦,两边都可以算是唐军,没什么深仇大恨,又都是年轻人,很快就打成一片,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陈玄烈亲自守了一夜。
日上三竿,郭琪才醒来,赶紧来赔礼,“怎敢劳动将军守夜,琪之罪也。”
这一口一个将军的,让陈玄烈感觉有些刺耳,郭琪的官职应该高一些,“郭兄若不嫌弃,以后就以兄弟相称,实不相瞒,在下并非什么将军,不过是一参军而已。”
真论起来,这参军也做不得数,毕竟没有朝廷的告身。
郭琪一脸严肃的摇头,“军中上下有别,不可错乱,将军以诚相待,琪岂会不知?我等愿追随左右。”
聪明人大多懂分寸,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和心态,陈玄烈越发对他高看几分,“郭兄多礼了!”
郭琪当即唤来南山垛的人,“从今往后,我等皆为陈将军部属,若有违抗军令者,定斩不饶!”
“拜见陈将军!”一百多号人单膝跪下。
这些人前身是唐军,军事素养并不差,稍作休整,便是一支强军。
中原虽然竞争激烈,但处处都是机会。
麾下两百多人虽然不多,比起在忠武军中只是一個秉旗,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父亲陈奉先混了这么多年,也才一队头。
陈玄烈寻思这年头还是要走野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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