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陀骑兵未再迟疑,完全踏入埋伏圈中。
“放箭!”陈玄烈不再迟疑。
号角声起,箭如雨发,射向毫无防备的沙陀骑兵,当场射翻三十余骑。
敌军一阵慌乱。
“冲过去!”那员沙陀小将临危不乱,大声呵斥。
沙陀骑兵仿佛找到主心骨,抽打战马,向东南狂奔。
但东南早有华洪的骑兵等着他们。
狂乱的马蹄与厮杀声响彻山谷间。
“列阵!”陈玄烈提前步槊,率士卒从山石之间杀出。
只有列好步阵,挡住他们的退路,这股沙陀骑兵便插翅难飞。
士卒们纷纷涌上官道,阵列还未完全成型,就听到东南面马蹄声又响了起来,那员沙陀小将带着骑兵杀回来了。
在马上弯弓搭箭,接连射翻三名拔山都骑兵。
其他骑兵也各自驰射,人倒是没射倒几人,但战马却不停倒下。
陈玄烈来不及心疼,沙陀骑兵就扑到面前,十几骑护着那员沙陀小将,悍不畏死的撞向还未成型的阵列。
吁——
战马凄厉惨叫一声接着一声,沙陀人虽然身材不甚强壮,却悍不畏死,自己撞上长枪的同时,也撞飞忠武士卒。
那员沙陀小将挥动长槊,挑起一名忠武步甲,厉声大喝:“沙陀李克让在此,鼠辈安敢阻我!”
李克让?
陈玄烈听过此人的名头,李克用云州杀段文楚起兵,朝廷大怒,缉拿李国昌在长安的家眷,此人与家仆何相温、石的历等十余骑,弯弓跃马,从亲仁坊杀出长安。
神策大将王处存率千余人追杀至渭桥,被李克让等射杀百余人,神策军大惧,不敢追击。
李克让安然逃回代北。
此战让其名震天下。
陈玄烈暗暗心惊,如果只是他一人如此生猛也就罢了,身旁的几人手持长槊、大斧,一个比一个生猛,生生劈开一条血路。
田师侃大怒,提着铁挝冲了上去,却被李克让借着马力一槊抽飞。
幸好王劲锋、仇孝本各率一队人马迎了上去,刺翻数十骑。
两军厮杀在一起。
随着忠武军步阵逐渐合围,沙陀骑兵伤亡越来越大。
身负已定,骑兵跑不起来,在步阵面前就是待宰的羔羊。
若能擒杀李克让,又是一件大功,朝廷的赏赐少不了。
陈玄烈心中一热,河东虽然危险,但危险往往伴随着机遇。
“贼子安敢阻我!”李克让在马上狂呼,身边骑兵一个个倒下。
拔山都沉稳而沉稳的刺出手中长枪,杀戮效率极高,五人为一小队,互相配合,不断绞杀着沙陀骑兵。
此地地形也是陈玄烈特意挑选的,西北高,东南低,拔山都居高临下,沙陀骑兵以下逆上。
渐渐的,沙陀骑兵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只剩下不到两百骑。
陈玄烈望着暮色沉沉的天空,再有半个时辰,这两百骑也要交代在此了。
“五郎,西北面八百沙陀骑杀来!”斥候匆忙来报。
陈玄烈望向西北面,山影之下,一条火把光组成的长龙飞奔而来,人喊马嘶,来势汹汹。
已经陷入绝境的李克让望见援兵到来,振臂而呼:“儿郎们,父兄来援,天不绝我朱邪家,哈哈哈……诸位可随吾血战!”
两百沙陀骑兵士气为之一振,此消彼长,敌人从背后而来,己方面临腹背受敌之境,士卒心生惧意。
“属下可率骑兵前去阻挡北面之敌!”华洪主动请缨。
陈玄烈扫了一眼骑兵,他们跟李克让厮杀多时,已经疲惫,不少人身上还带着箭。
连战马都垂着头,从口鼻间喷出白气。
当然,若是狠下心来,不计伤亡代价,陈玄烈有把握吃掉李克让,再击退来援的敌军。
但伤亡必然非常非常大,换来的也只是击退。
而死伤的都是自己的乡党、亲信,以及这几年积累的家底……
家底打没了,以后如何在这个年头站稳脚跟?
即便朝廷封个节度使,一个光杆司令上去,也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
陈玄烈脑海中快速闪过各种念头,这年头当忠臣良将不容易,张自勉就是前车之鉴。
思忖之时,李克让已经率百余骑冲了出去。
士卒刚要追击,被陈玄烈制止,“西北面列阵!”
令旗挥动,鼓声在夜色中响起,士卒们纷纷转向,靠拢,长枪朝着西北面。
一阵箭雨从天而降,士卒们习惯性的举起盾牌。
叮叮当当,犹如骤雨。
昏暗的夜色影响了他们的箭术,接连三波驰射,伤亡并不大。
沙陀人见阵列森然,一时也不敢冲击,勒马在百余步外。
“尔等何人,竟敢伤我二弟!”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
“忠武军拔山都!”李师泰朝着对面大吼,声音中带着几分傲然。
敌军数十骑向前,火光照耀下,为首一人独眼虬髯,气势有如山岳。
这副造型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来了。
“杀我大将李尽忠者,可是尔等?陈玄烈何在?”
“在此!”陈玄烈走到阵前,朝廷到处宣扬,李克用知道自己名字并不奇怪。
李克用上下打量起来,独眼中精光闪动,“朝廷两次大败于洪谷,河东道旬日可定也,今大唐内外交困,正是英雄用命之时也,不如归降于我,收汝为义子,同举大事何如?”
前几句说的还有模有样,后几句险些让陈玄烈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他娘的好端端,为何要给别人当儿子?
历史上这厮收义子也是收上瘾了,弄出了一个“义儿军”……
整天想着给人当干爹,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不过唐末五代,收义子养子蔚然成风。
“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陈玄烈笑道。
“但说无妨。”李克用来了兴趣。
“你沙陀四面楚歌,迟早为朝廷所灭,不如归降于我,收汝为义子,一同为大唐效力如何?他日留名青史,成就你我父子一段佳话。”
陈玄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胆!你乃无名下将,安敢如此猖狂!”旁边一将喝骂道。
其他沙陀骑兵也怒不可遏,竖起手中长槊。
李克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但旋即哈哈大笑,“那便后会有期了。”
说完勒转马头,与沙陀骑兵一同向西北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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