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为何不攻占晋阳?”回返许州的路上,陈玄烈一直关注着晋阳形势。
按说自己这支人马离去之后,河东的大门已经敞开。
但李克用父子一直龟缩在蔚州,并未南下。
周庠道:“两年不到,窦浣、曹翔、崔季康、李侃、李蔚五任节度使或被贬,或辞官,或死于非命,朝廷倒希望李克用接手河东。”
当年安史之乱,安禄山、史思明、史昭义、李怀仙全都死于兵乱之中。
李克用接手河东,手上的沙陀嫡系、代北武人,与河东军之间天然形成利益冲突。
按河东军的尿性,三天一小反,五天一大反,李克用去了也招架不住。
沙陀人能在代北起事,是因为朱邪执宜、李国昌几十年的经营。
李克用现在去了河东,等于一脚踩进坑里。
更何况他背后还有吐谷浑、党项、卢龙等势力盯着,即便吞下河东,也没时间消化。
而不吞并河东,好处非常多,烂摊子就甩给朝廷,河东此起彼伏的兵变,牵制了大唐非常多的精力,无法在战略上对代北形成合围。
吐谷浑、党项、沙陀二部只能牵制袭扰,让他们为了朝廷去跟李克用玩命,可能性不大。
“李鸦儿倒是精明。”陈玄烈赞了一声。
回军途中,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有些州县为了避免士卒劫掠地方,提前送些粮草和牛酒,说尽了好话。
但蔡州军军纪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收了人家的东西,还时常劫掠,义成、宣武也跟着效仿。
陈玄烈提醒了秦彦晖、夏侯晏、寇裔几次,但都没什么用,这些行为都是士卒自发的,三五成群,一呼百应,提着弓刀去杀人放火。
说的多了,蔡州军的那帮人看自己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
又动不动半夜磨刀……
如果只是蔡州军倒也罢了,陈玄烈也不怕他们闹事,关键还有义成和宣武两军,三方人马加起来,足有两千五百之多,远超拔山都的一千四百余众。
但放任不管,拔山都也蠢蠢欲动。
看着别人发财,他们也心痒难耐。
路过太岳山时,遥遥望见山麓之中似有匪寨,插着几面破旗在山头招展。
陈玄烈心中一动,牙兵们劫掠都快成天性了,抢穷苦百姓弄不到几个钱,不如去抢山贼的……
这年头山贼遍地,不说富得流油,也算小有家财。
堵不如疏,不让手上这群丘八去抢去杀,他们就要来掀自己的天灵盖……
河东军动不动就弄个兵变,杀个把节度使,简直是为他们作了示范……
陈玄烈遂召集各军将领,连什长、伍长、一些老卒都叫上了,六七百人济济一堂,“抢穷鬼的没甚意思。”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蔡州老卒打断了,“陈都将这是要率我等去抢士族官老爷的?”
所有人都来了兴趣。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别看百姓水深火热,但丝毫不影响士族门阀们的骄奢淫逸。
天下人早已怨声载道,所有黄巢起兵之后,对士族门阀、官吏、富户大开杀戒……
“某倒是有此心,却无此胆,除非各位都不想回许州了。”陈玄烈笑道。
相处这么久,知道他们的脾气,顺着他们毛捋效果最好。
一提到回许州,众人也就不再聒噪了。
陈玄烈指着山头上的破旗,“百姓成穷鬼了,没油水捞了,要抢就抢他们的!”
“哈哈哈,五郎说的是!”众人神色一喜。
只要能抢,还管抢谁的?
牙兵对付山贼,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我有言在先,钱帛你们的,牲畜你们的,粮食公用,抢到的人归我,如何?”陈玄烈望着众人道。
钱用完了可以再弄,粮食吃光了可以再种。
只要有人,人才是这时代最大的资源。
黄巢为何屡败不倒?就是因为有无数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响应他们。
能当山贼的,肯定不是老弱妇孺。
“这等小事何须多言?”牙兵们当场拍胸脯答应。
不待陈玄烈下令,蔡州军裹挟着秦彦晖,提着刀盾直接就上了。
弄得夏侯晏、寇裔、李师泰在后面破口大骂。
不过这群人的确凶悍,黑压压的杀上山去,不到半日就攻下了山头。
寨中尸横遍地,活下来的不足两百,一半是女人和孩童,值钱的东西早就被他们抢光了。
几个老卒拆了山门升起篝火,坐在尸体上烤着羊腿,上面毛都剃干净,血淋淋的,也不管熟没熟,直接一口咬下去。
一路行来,只有粗粮,这群人早就馋坏了。
陈玄烈让田师侃带一厢拔山都看管女人。
连日行路,士卒们十分疲惫,一入夜就睡着了,陈玄烈晚上再也没有听到磨刀声,睡了一个安稳觉。
休整两日,就率军继续南下。
不了经过潞州时,昭义军紧闭关塞,坚决不让过境,要有行营都统的通关文牒或者朝廷的诏令。
陈玄烈这是撂挑子走人,哪有这些玩意儿?
夏侯晏指着关上破口大骂,“呸,天杀的猪狗听好,乃翁与沙陀贼子死战,如今返回故土,尔等若敢阻拦,大破城池,鸡犬不留!”
蔡州军一拥而上,脱下裤子,朝关上各种辱骂,不堪入耳。
陈玄烈一阵郁闷,他们这么干,昭义军不是更不敢开门了么……
潞州原名上党,雄踞大河之北,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昭义军紧闭城塞,忠武军很难通过。
南面的潞州走不通,东面的太行山更不用想,即便翻过去了,也要过境魏博,几乎不可能……
所以只能向西走河中,再经轵关进入河阳,渡过黄河……
有昭义军之事,陈玄烈忽然发现返回故土的路径并不容易。
若是走河阳,就要经过东都洛阳,也是重重关卡,东都畿都防御使肯定不会轻易放行。
三路人马加在一起都四五千人了。
“只能穿过河中,走陕虢,经汝州返回许昌。”陈玄烈在地上画着路线图。
夏侯晏、杜标、寇裔几人却不同意,“若如此,我等岂不要多行三倍的路程?”
宣武、义成都在洛阳之西,他们当然不愿意。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选择么?”陈玄烈扔掉手中木枝。
昭义、河阳、东都畿皆有重兵防守,关隘重重,强闯肯定过不去。
而西面的河中、陕虢相对容易一些,兵力不强,关隘也少。
“唯有如此了……”
三人只得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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