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下。
沙陀骑兵成群结队,黑压压的往来如飞。
李克用拿下忻、代二州后,实力复振,又看上了养马之地楼烦监,时常打着支援关中的名义,劫掠并、石、汾等州,纵容士卒烧杀掳掠。
沙陀军大部分是代北胡族,残暴成性,河东遍地烽烟。
最终攻破岚州,将岚州刺史汤群满门诛杀。
“城上郑相公可听吾一言,我等南下只为支援关中,克复关中,还望打开关隘,赏赐些钱粮!”
百余骑鸦儿军堵在晋阳北城门下叫嚣。
喊了半晌,城上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个人影都没露。
沙陀骑兵胆子大了些,向前靠近,“请开城门,我等有要事禀报。”
吱呀、吱呀……
城上传来绞盘绞动的声音,骑兵们以为城门要打开。
却不料几辆车弩忽然推了上来,“嗡”的一声,一支长矛般的弩箭怒吼而出。
将一名骑兵连人带马钉在地上,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人马俱死。
沙陀骑兵当即逃散。
身后又是一阵箭雨,射翻数骑。
“郑从谠老儿,我誓食汝肉!”李克用指着城上怒骂。
当初剐杀段文楚,牙兵生噬其血肉。
“只怕你李鸦儿没有这等牙口。”郑从谠苍老而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稚堞之后,宛如一棵苍劲老松,平静的望着城下李克用。
三年之前,李克用还不敢轻易涉足河东,但现在朝廷自顾不暇,已经无力围堵代北,晋阳在李克用父子二人眼中,已然成了一块肥肉。
只是河东节度使郑从谠老谋深算,这两年从未松懈,一直积极备战,屡次击退沙陀军进犯。
晋阳城成了沙陀军永远无法越过的一座大山。
此城依山傍水,城高池深,屹立北国一千四百余载,经过历代王朝的层层加固,放眼天下,连长安都略有不及。
正常情况下,李克用父子不可能攻下这座雄城。
“这郑老儿当真难缠!如今黄巢穷困,不如南下关中算了。”李克用胯下战马躁动不安。
“如今黄巢贼势依旧猖獗,去早了,为别人作嫁衣,不如让他们与诸镇兵马再消耗一阵再说。”盖寓轻抚着马鬃。
“嗯……还要再等?”李克用性格一向急躁,满脸的饥渴难耐。
拿下河东,再加上代北,朱邪家的大势就成了。
“必须等,只有朝廷有求于我等,方可南下,然后以平定草贼之功,向朝廷邀取河东!天下王气聚于此地,大唐亦从河东而起,为了这千秋大业,三郎也需等下去,切不可将精力虚耗在晋阳城下,郑从谠年老体衰,行将就木之人,撑不了几年,何必与他争一时之长短?”
唐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形势已经非常明朗,黄巢已经摧毁了大唐根基,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河东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高屋建瓴,东揽河北大地,西窥关中平原,得此地者得天下之先机。
“唔,那就再等等!”李克用对盖寓一向言听计从……
同州。
朱温跟李克用一样焦躁不安,求援信使派出十次,全都石沉大海,一个援兵都没来……
自家人知自家事。
虽然屡屡击破唐军,但并未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杨复光和王重荣韧性十足,不断缩短包围圈。
“可惜,若有一支两万人援军,定可击败杨复光,再破王重荣,解同州之困,横扫河中!”朱温控制的城池只剩下三座,而且粮草也快见底了。
同州存,长安才会真的长安。
这么简单的道理,长安的那群人竟然视而不见……
而击败杨复光、王重荣之后,可以乘势攻入河中,那么大齐的粮草问题也解决了。
朱温今年刚好三十,正是雄心勃勃的年纪。
胡真道:“定是孟楷拦住隐瞒不报,坐视我军覆灭,将军乃宋人,皇帝、孟楷皆曹人,将军得志,必为孟楷所不喜。”
不是孟楷一人与朱温不合,而孟楷背后一圈曹州勋贵都在排斥朱温。
黄巢虽然登基称帝,但还是沿用草贼的老一套,大小山头林立,各自为战,都是大爷……
即便是身为大齐皇帝,也无法号令他们,合心意就一拥而上,不合心意闭门不见……
黄巢几次三番下令开垦田地,已经养成烧杀淫掠习惯的各路义军竟无一人响应……
谢瞳小心翼翼道:“如今朝廷诸路大军合围,三面围攻,依在下之见,大齐难以长久,不如另谋他路。”
人一辈子就那么一两次选择命运的机会,选对了,飞黄腾达,选错了,万劫不复。
从庞勋之乱开始,但凡投降朝廷,都是高官厚禄,加官进爵。
黄巢的兵败已是必然。
窝在长安两年,不思进取,既不耕稼,也不扩张疆域,整日在长安贪图逸乐,窝在女人堆里。
“只是我等主动归降,必为朝廷所轻。”朱温闭目养神。
投降朝廷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对黄巢也没什么忠心可言,义军诸部也就他朱温勤勤恳恳,其他人早就军心涣散了。
问题是投降之后,朝廷如何对他。
谢瞳拱手道:“昔者庞勋诸将,但凡归正,朝廷皆厚赏之,不是刺史,便是一方节度,前有刘巨容,后有刘汉宏,如今天下形势皆聚于同州,成败在此一举,将军之才,十倍于刘巨容、刘汉宏,今威名已著,何愁无立足之地?实不相瞒,杨复光已派人联络属下,只要将军拨乱反正,朝廷必有重赏。”
杨复光信用一向不错,义子杨守亮、杨守信出身义军,兵败之后,杨复光既往不咎,收为义子,待之颇厚。
“朝廷!”朱温踱了两步,很快就有了决断,“大齐必亡,我等当尽早归降朝廷,传令诸将,节堂议事!”
“将军英明!”谢瞳、胡真大喜。
一声令下,众将齐聚。
“三郎去哪儿,我等就去哪!”
“十几年的兄弟,何须多言?”
“我等兄弟生死与共!”
朱温不是黄巢,内部极为团结,军中大小将领皆他亲自提拔,甚至连军制都跟草贼有所不同,水泼不进针扎不透,迥异于各路义军。
因此也受到其他义军的敌视。
“然则归降于谁,大有讲究!”朱温眸中精光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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