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锦 - 番外五 生命的沉重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论是春花灿烂还是夏荷清香、秋枫满山抑或是冬雪盈盈，杭州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也成了许多人心目中可寻的天堂。四季杭州四季景，春景杭州最迷人，因此春末夏初的杭州城是最热闹的，人来人往的喧闹声能生生让人把窝一冬天的郁闷全部都忘在脑后。
    大道上有辆马车踢踏着缓慢靠近城门，小窗帘被人拨开来，一张普通女子的脸露了出来；这女子看着多年不见的城楼，看着熟悉的街道和百姓，有股激动从心里沸腾上来；她终于回来了！
    “初初，我们终于到了杭州城！可是要先回江府去看看，还是先去客栈安顿一下？我前些年在这里买下的院子一直有人看护着，只要让人好好打扫准备一下就能入住呢！”马车里看着女子一脸伤感的样子，原本打算玩笑几句的，话到了喉间竟是说不出口了，这种情形下他也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先去客栈吧！我想去张家看一看，师兄你知道她以前住在哪里吧？”放下车帘子，被唤作初初的女子摸摸一张脸，有些不大习惯了，“这东西怎么戴着有些不舒服，师兄你这面具做的可不咋的，还吹什么是咱们师门的绝艺？肯定又是偷工减料做出的山寨品是不是？”
    “喂！江蕙雅你过份了啊！明明是你自己说要带人皮面具的，我好不容易做一张出来你还嫌弃？不喜欢你扒下来，我往江湖上一吆喝这东西能值几大箱黄金珠宝了！这还有价无市了！”就凭他熬了三天做出来的易容面具，想不到师妹还是挑剔，他可气死了。
    “夏直林，我可没求你做！你不做就拉倒，我现在脸就是不舒服嘛！好心跟你提建议你不领情就算了，还用什么金银珠宝来比喻，难道是在暗示我没有给你银子？哼！”这说是带着面具的竟然是三娘子，只是如今化名为初初的她恨恨的，三两句就说得火气冲出来了。
    “没没没，是我弄错了，姑奶奶你可别生气！就算这人皮面具不是特别舒服，可是现在在杭州城里，你那张脸太招人了，你就委屈的带着吧！至于张家，以前住哪里我肯定是知道的，只是她家现在都没人了，你要去做什么？”
    “我，我就是想去看一看，她以前是在一个什么地方生活！”她这次特意拐道来杭州，一来为的是想回江宅看一看她的月下阁，二来也是为了要看一看她那救命恩人曾经生活的轨迹；说来可笑，当初自己玩笑似的一句话改变了那人的一生，最后那人却用最决绝的方式救了自己一次。
    原本，按照她那时候的计划，是借助出宫的同时，在沈楠青的安排下偷偷的溜掉，虽然星野寻初教是她主动让大姨娘将消息透露过去的，但是她明知道对方是为异瞳而来，又怎么真的敢跟着去星野呢？至于轩辕正墨，她也只是想要逃离那个后宫牢笼而已。
    可是计划进行到逃跑那一环的时候突然出了意外，那晚她准备妥当正打算要溜，哪成想竟然遇到一伙人夜袭，就算当时她想趁乱逃走，可看着一大群人还在为了保护她苦战，她就傻傻的狠不下心来。在混乱中她不记得自己有坚持多久，只记得自己是被人敲昏的，等她再醒的里来就已经被飞扬大叔用马车载着跑路。
    直到玉京城里传来未央郡主逝世的消息，她才知道这些都是沈楠青和师兄暗中将计划给升级了！她原本计划的失踪成了死亡，从此以后沈蕙雅在世上眼里已经不存在了，她不再是她了？那些相伴多年的亲人、朋友好像这一刻都被集体放弃了似的，她为此还迷茫了很久。
    等过了一段时间夏直林从玉京赶到她身边后，她才问出当中的关窍来，因为她明知道轩辕正墨并不是一个很容易骗的人，何况她的事情来得这样突然，轩辕正墨再傻也会格外仔细，到底两人用的什么方法，竟然让轩辕正墨相信自己已经死了？那个被运回玉京的郡主尸体到底是谁呢？
    她想过可能是不小心遇难的丫头尸体，用毁容的法子遮盖过去，但是夏直林却是一句话打破了她的幻想，他说运回玉京的尸体面相完好！不论是身高、面相、服饰，那人都跟三娘子是不差多少，这让三娘子更加惊恐！她怎么可能相信这世上真的有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难道还真是自己的姐妹不成？
    “蕙雅，墨帝对你的了解超过很多人的想像，单纯的用路人的尸体伪装，反而会曝露计划！”这是夏直林当时说的，直到她追问了很多次，夏直林才说出真相来。原来真的是有一个跟自己身高体型相似的女子，自愿赴死代替自己，最后由一张特制的人皮面具遮掩了去。
    这个自愿替死的女子叫张美丽，初初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她的记忆里确实有这样一个名字的女子存在；曾经那个因为太肥，就算是被父亲用绣球招亲的法子仍然没有找到夫婿的女子！记得她曾经玩笑似的让师兄去帮人家看那肥胖病，后来的事情好再没有关注过，这样一个女子，为何最后为跟自己扯上关系？
    缓缓走过曾经的张家，那是临街的小院子，看起来干净整洁，只是如今都易主了，问起周围的人倒是有人记得那张屠户家，也有人记得那个曾经以肥出名的张美丽；只是张家到底是几年前搬离了杭州，因此多的事情也打听不到；在夏直林的指引下，初初来到了所谓的张美丽的坟前。
    明知道眼前的坟绝对是假的，初初都有些觉得紧张和伤感；这是座在荒郊的孤坟，要不是有夏直林带路，她是没办法找过来的。
    “她的坟为什么会孤零零的在这里？”初初低声问道。张美丽总算是有家的人，就算是早亡也该被葬在家族墓地才是，如果她记得没错，张家也不是困苦之家，应当有自己的祖坟山才对。
    “这只是她的衣冠冢！前些年我是在这片林子里救下奄奄一息的她，后来她自己觉得自己应该死了，所以才会让人在这里建了一座坟冢，还让人通知她的家人过来，因此在所有人眼里，她早就死掉了。”夏直林看着已经泛旧的墓碑，想想那件事似乎发生在眼前，他当时也绝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张美丽会用残余的生命救别人一命。
    在这荒林里救下的人？“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在这里奄奄一息？”假死脱离家人朋友，这可不是一般人敢做的事情，便是她如今的情形，也是因为被沈楠青计划造成的。
    “她那病治好后变得如小家碧玉一般，曾经一度让许多人踏破家门求亲，可是张父一时被人蒙蔽将她许给了一个纨绔二世祖，那小子最开始倒是真心了一段时间，后来还是照样出门吃喝嫖赌，最后竟然败起家产来，张美丽多次相劝，被那混帐相公成日打骂！她的日子过成这样，又被公婆说成克夫赶出家门，差点在这荒林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自从被我再次救了以后，倒是想开了一样，建了这坟，彻底断了所有的亲人缘份，被我带回玉京安排在药铺小院里打个下手而已。”明明把病治好后是一个正常人了，张氏的生活却没有过得想像中的幸福，这也是夏直林一直在苦想的事情，究竟从前自己治病是对还是错。
    假如她还是从前那个肥胖的样子，张父大约也不会把她嫁给那个纨绔子，随便一个普通人或许更能带给张美丽普通平静的生活。
    “既然她都已经忘记了从前的伤害，已经新生了，为什么还要去替我死？我不觉得自己有做过什么让她以死相报的事情。还是，师兄你和我哥让她……”初初忐忑的望向夏直林，很怕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很怕这条受尽苦难重生的生命，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牺牲自己，那样的沉重是她所负担不起的。
    “我们难道会是这样卑鄙的人吗？”夏直林淡淡的说了一句。
    “对不起！师兄，你不要怪我这样认为。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了解生命的珍贵了！哪怕是世间的珍宝都加起来，也不足以形容这种珍贵的万分之一。如果不是因为特殊的原因，张美丽怎么能这么傻？”明明这有些不知恩，但是初初历来只求心安理得，哪怕是过后用百倍来弥补她恶意的猜测，也比把疑惑埋在心里一辈子要轻松得多。
    “我知道！”夏直林看向初初的眼神有种了然，他早知道初初是这么个直率的性子，也早料到有一天自己要受初初的质问！“张美丽并不是傻瓜，她之所以要替你死，一来是因为我当年给她治病的时候就说过是受你之托，二来是因为她的身体在她夫家早就败得很弱，是她运气好在这里被我救下，不然早就发病而亡；可惜我能医病不能医命，我留她在医馆也只是想多靠调养让她多活些时日而已！
    我和楠青那天商量的时候被她无意间听到了，她便提出要报恩的要求来！我早知道你绝不是那种愿意牺牲别人换取自己生命的人！这一点我和楠青都知道！但是我也必须承认，在她提出替你死的时候，我很动心！虽然很残忍，但是这样子的交换，确实很划算。她用她的残命救下你这个健康的生命，她报了恩无所牵挂，你得了自由也无须自责！初初，我知道也许你没法释怀这一点，但是我和你哥只有一个意思，假如这件事里真要有人来负这个道德的责任，就由我们俩个承担好了，你不用想太多。”
    初初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她自己也不清楚这泪是因为悲哀张美丽的牺牲，还是感动哥哥和师兄的谋划，或许都有吧！或许是对生活的感恩？她虽然不再是沈蕙雅，但是她却再次以梁初初的名字活在这个异世界，或许这就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吧？“师兄，张美丽可还有什么留下的话？”
    “她有过一个女儿，因为担心那个糊涂丈夫根本不在乎她那五岁女儿的死活，所以她把女儿拖付给我了。”夏直林已经想到了初初的想法，接着道：“我已经把那小姑娘安顿好了，如果你想要看，我可以让人把小姑娘接过来。”
    “既然张美丽已经代我而去，我这条命自然也有张美丽的一半，她的女儿我会帮她看顾。”一瞬间下的决定，虽然她是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但是可以慢慢学，五岁的小姑娘，就当她梁初初的妹妹好了。
    “好！”夏直林点头应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