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计师兄最近经常去北府旳墨规阁,旁听白先生的课节节不缺,专研墨经也常常久坐一天,早出晚归。”
有太一府生善意微笑着问,望向走在最前方的那个安静青年。
这安静青年一副贵公子气质,身姿挺拔如玉树,闻言也未回头,平静的走在最前面。
他身后紧跟着一个相貌平平的结实汉子,简朴家仆服,沉默寡言。
往日里让众人已经习惯了的云子师姐,没有再跟随这位计师兄,听说正在闭关冲击金丹境。
所以这个新来的木讷家仆,让后面的太一府生们一路上都颇为好奇的侧目。
计乾一正带着一群府生们,去往南府门方向,准备外出。
他话少走在前面,身后跟随的同门府生们则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府内各个小道消息。
此时闻见后方话题引来,计乾一点了点头。
他目视前方,轻声道:
“白先生这两日没有讲课。”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眉头微皱,“有事外出了。”
计乾一止住了话头,可是他身后的男女府生们却互相对视了下,有男府生忽笑感叹:
“前些天,那位主在信驿阁闹的动静倒是挺大的,听说隔壁府越首座的白鹿差点又要跑出殿了,不过辛苦白先生快一步赶去了,倒是没让咱们的这位副府主再,再,再出关。”
一个‘再’字,强调了三次。
计乾一身后的众府生默契的发出一片轻笑声。
太清逍遥府的首座越南星越前辈惜才爱才却性子颇急,全府皆知。
老前辈年轻的时候就往外跑,云游九洲,现在岁数大了,在望阙洲太清四府安稳下来,却还是坐不住,好不容易决定闭关一回,结果中途因为各种原因, 跑出关好几次,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闭的是什么关。
不过这位越首座好几次的出关, 都是因为他嘴里那个‘剑道上虎的不得了的女娃’,比如前些日子,赵灵妃在不起眼的那座夏虫斋内引发的一道剑吟。
这道‘一万里’剑鸣不只是引得越南星出关, 让赵灵妃又一次名彻独幽城这么简单,一柄甲等中阶本命飞剑的诞生, 与一位拥有双甲等本命剑的女子剑修的现世, 引发的震动比府内大多数人想象的都要大。
第一夜未天明, 她名震独幽城。
第二日,名扬北地与海外群岛。
仅仅第三日, 便又被山上邸报彻底传遍了整座望阙洲的修真界,听说即使是远在望阙洲最南之滨的离火国,平日不怎么关注北地独幽城情况的云泽剑修都好奇探问‘赵灵妃’三字
汇聚全洲修道种子的太清四府本就是个别样内卷的名利场, 表面越是自由散漫, 内里的竞争就越是激烈, 名气虚荣是最能勾起府生们骨子里竞争欲望的正反馈之一。
于是此时, 虽是对那位越老前辈的调侃,但一众府生的笑声里, 有羡慕有心热,也有些酸味。
走在前方的计乾一没有笑,还有他身后木讷本分的家仆。
“她什么时候动静小过。”
计乾一说。
身后一众府生们笑声跟着收敛住。
有男子府生道:“白先生应该是和赵师姐一起下山去了, 那日走之后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也不知赵师姐到底是出什么事了不过白先生还是偏爱赵师姐啊, 很多要事都放下了直接下山,这几日东城的墨者公馆一直来人, 现在都还在等白先生”
提到‘白先生’三个字,他语气尊重, 周围众人亦是神态严肃,这是府内的一位特殊存在。
计乾一没接话,他从背后消息渠道那里知道的当然比男子府生多些。
于是有女子府生等了等,瞧见众人态度后,直接撇嘴道: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这位赵师姐是怎么想的,府内前辈如此看重她,白先生更是都把她当做关门弟子培养了, 说不得以后还要传授墨家某一脉的唯一法统。”
语气有些不是滋味,“可她倒好,我行我素傲视同门先不说,承认她确实是有这个资格, 但是身为太清府生,她哪有一点太清府生该有的样,我辈府生享受望阙洲人族修炼资源,就该专心修行,刻苦登山,早日将名字刻上太清天骄榜。”
“而咱们这位赵师姐现在遇到了瓶颈迟迟不进天志,她竟也不急,成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直往隔壁书院跑,找那个不知道从山下哪里冒出来的赘婿夫君。”
她话语顿了顿。
众人间的气氛有些安静,毕竟往日关于这位逍遥府天之骄女的一些闲话,大伙也只是心里吐槽下,一般不会当众表露出来。
因为人多耳杂,没事没必要多嘴,去得罪一位前途无量的天骄。
府内对这位赵氏天之骄女有微词的女子府生不少,但是倾慕她、见不得心中女神名誉受损的府生也不少。
借助捍卫她名誉之由去告状,从而‘同仇敌忾’的亲近赵灵妃的人肯定不少。
给他人做嫁衣干什么?
况且
此时, 那女子府生不动声色的瞧了眼计乾一安静的背影。
见他没像以前那样,第一时间开口制止他们多讨论赵灵妃。
这位韩姓女府生的眼睛微闪,轻抬起下巴,以随意闲聊的语气继续道:
“虽然不知道这位赵师姐遇到的天志境瓶颈到底有多大, 但是对比她以往太清府第一势如破竹的破镜速度来看,能卡住她半年时间,这应该不是一般的瓶颈了,说不得涉及到了她剑仙胚子的大道根基”
她适时的停住话头,话语似是刻意有些意犹未尽,容易引起联想。
前方的计乾一微微皱眉,还是没说什么。
而此时有人开了头,便也会有人被勾起话头。
“韩师妹所言不无道理,我们太清府生就应该以修炼为主,突破瓶颈一事是大,而男女情爱之事是细枝末节的次要,哎也不知道赵师姐是在想什么,很久没见到她去听课修行了,连白先生的课上,都少见她了,听说往她那个赘婿夫君在的书院跑的频繁”
有府生感慨:“这男女情爱一事,确实是害人不浅啊。”
几人相互应和着,其他旁听的人对视了几眼。
有男府生适当调和道:“几位师兄师姐担忧的是其实大伙说这么多,也是为了赵师姐好,都是同门,有些替她着急担忧。”
韩姓女府生点了点头:“确实是替赵师姐担忧,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又瞧了眼计乾一背影,话语一转:“话说,她以前和计师兄一起相互竞争,相互促进之时,那种修炼的氛围是真的好,大伙当时最津津乐道的,就是你们谁先破镜,那种气氛连带着咱们这些同届府生们都一起清心修行,刻苦奋进,可惜现在”
摇摇头,“放眼望去,现在只剩下计师兄孤身一人承担重担,继续当我们同届府生的榜样了。”
“赵师姐确实是可惜了,还是计师兄始终如一,这才是真正的我辈楷模。”
有府生自言惭愧:“所言极是,计师兄资质绝伦也就罢了,听说这些日子为了天志境瓶颈,在墨矩阁脚踏实地的攻读墨经,不骄不躁,点滴精进,日就月将恒心毅力这一点,才是最让在下佩服。”
一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计师兄的毅力,想必府内的诸位前辈师长,还有那位白先生,肯定都默默看在了眼里,在这一点上,那位赵师姐真应该放下架子,虚心学一学,既然有个儒生赘婿,那岂可不知儒家有一句成语,叫做骄兵必”
“我打不过她。”前方计乾一忽然出声。
后方众人话语一噎。
他们怀疑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计乾一平静叙述,“青云台大比,输的干净利落,我打不过她。”
他轻眯双眼,抿唇看着天际刺目的秋阳。
“现在,她又多了一柄甲等中的本命飞剑。”
“她有,两柄甲等。”
计乾一点头,称述简单事实:“这个浩然境,我道胎未完全启灵,金丹也远未定品,现在的我,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人群一时间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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