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天城,上虞五宗,青山宗驻地。
刚刚结束了新一天给守护阵法节点灌输法力任务的周皓,正满脸疲惫的走回自己居住的小院。
以上虞五宗在岚天城内的处境而言,像周皓这样新入门的练气弟子,反而是最安全的。
练气期弟子在与慕兰人的战场上,用处近乎于零,就如慕兰人也不让练气期法士上战场一样,岚天城七国盟虽说对于上虞五宗隐隐压迫,但是并不会把目光放到他们的练气期弟子身上。
如果说筑基弟子是宗门中坚力量,是门派底蕴的体现,结丹长老是宗门上层武力,元婴老祖是宗门最高层级的保护伞,那么练气期弟子,就只是随手可得的炮灰。
他们卑微到,哪怕是七国盟要压迫上虞五宗,也不会把练气期修士放在眼里,而是一门心思的削减他们筑基弟子的数量。
故而,在上虞五宗连结丹修士都有数人战死的时候,周皓却是安然无恙的活到了现在。
甚至于,他还有着同五宗的筑基弟子一样的待遇,有着一间独立的小院,而不用同其他练气弟子一样,十多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
当然,这种待遇自然不是周皓一个练气期的弟子,能够靠自己获得的。
“嘎吱!”
周皓推开了小院的大门,之后的景象却是让他一愣。
只见一名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正坐在院子中的石桌旁喝茶,看到周皓会来,一双明眸便转向了他。
“许师祖!”
周皓不敢怠慢,立刻恭敬的行礼道。
既然被称之为师祖,白衣女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正是青山宗的结丹期长老!
“最近感觉怎么样?用不用我帮你推了每日给阵法节点灌输法力的差事?这很耽误修行。”
白衣女子看着周皓,眼中闪过一丝柔色,关切的问道。
“回禀师祖,晚辈最近过得很充实。每日为阵法节点灌输法力,乃是岚天城内各派的练气弟子都要做的,师祖无需为晚辈劳心。”
周皓面对这样一幕似乎已经很熟悉了,非常熟练的婉拒道。
在他想来,只要跟往常一样公式化的拒绝,这位师祖应该马上就会走了。
“师祖师祖,当初在路上你可不是这么叫我的。怎么,带你入了青山宗,就翻脸不认账了?”
谁知,这一次白衣女子并未如往常一样‘好对付’,而是俏脸一寒,怒声道。
只是其语气之中,却并未有多少真实的怒气,更多的只是一种微妙的不满。
若是换作寻常练气弟子被一位结丹长老这般呵斥,早就吓得跪伏于地不断告罪了。
但是周皓不同,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威武不能屈’,而是他知道,眼前的白衣女子是不会把他怎样的。
“许师祖,好吧,许仙子。周某已经说过无数次了,虽然我如今修为低下,法力低微,无力于战场上斩杀慕兰族法士报仇雪恨。”
“但是至少,也让周某为岚天城抵御慕兰人尽一份微薄之力吧?周某实在是不想看到,天南再有任何一地的百姓,承受那日那般地狱景象了。”
周皓哭着脸说道。
但是白衣女子显然不吃这一套,因为同样的说辞,她早就听周皓说过无数遍了。
虽然理解他家人邻友学生都死在眼前的苦痛,但是一个练气期修士,一天到晚想着如何向慕兰人报仇,怎么都不对劲吧!
那可是称雄慕兰草原,实力庞大到远超天南任何一个大势力的慕兰族!
单单元婴后期的神师,便足足有着三位之多,天南全境,在越国那位灭绝神君突破之前,也不过仅有三名大修士,与慕兰人持平而已。
而且相比于天南各大宗门之间的明争暗斗,各怀鬼胎,慕兰族法士的团结程度,可远非他们能比的!
她作为青山宗的结丹长老,一天天想着的也不过如何保全自己,最多考虑如何多保全一些宗门的实力,至于向慕兰人报仇的念头,那是一丝一毫也不敢有。
虽然青山宗的元婴老祖健在,但是同势力庞大的慕兰族相比,他们实在是太弱,太弱了,完全不是一个体量的存在。
莫说是青山宗,纵使是整个上虞五宗,再加上江国修仙界剩余的势力,放在慕兰族面前,那也不过是树前蚍蜉,渺小无比。
“为保卫岚天城尽一份力?你一个区区的练气期蝼蚁,能有几分法力?守护大阵的维持,缺你一个吗?”
“而且你看看头顶!”
周皓闻言,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被数百庞大飞舟遮蔽了的天空。。。
“自从越国缉仙司的灵军到来,并在第一时间就逼退一位元婴大上师,斩杀结丹上师数人,筑基法士数百之后,整整七天,慕兰族再也没有向岚天城发起过大规模的进攻。”
“守护大阵虽然一直开启,可至少在越国灵军被击败之前,几乎没有了用武之地!而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越国灵军之强,足够横扫整个天南,也足够横扫慕兰全军!”
“之所以现在他们还没有动手,不过是待价而沽,等着七国盟、正魔两道给出一个合适的价钱而已!”
白衣女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沉默的周皓,气得胸前的鼓起一阵阵的抖动。
“所以呢?”
“所以呢?!!!”
听到周皓还要问这种白痴问题,她简直感觉自己的金丹都要被气炸了。
“所以我告诉你,以你这种修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找慕兰人报仇!要做到自己想做的事,你就要够强!”
“如果你有越国灵军那么庞大的势力,或者有化神老祖那么强大的修为,慕兰族,你反手可灭之。他们够强,所以能够随时得到自己想要的,做到自己想做的。”
“可如果没有,那就是在痴人说梦!光靠着天天给守护大阵灌输法力,就自以为自己为抵御慕兰人做出了一份贡献?”
“你之前也有功名在身吧?为什么还能这么天真,天真的简直愚蠢!!!”
呼~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白衣女子看着周皓沉默的脸,皱起秀眉,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之所以一次性说这么多打击他的话,是她想让他认清现实。
一步一个脚印的修行,能保护住自己就好了,不要一天到晚想着向慕兰人报仇这样不切实际的事情。
要是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他迟早有一天会陷入魔障,不可自拔。
但是现在,白衣女子却又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许仙子,你说的对,我现在还很弱小,修为很低下,在庞大的慕兰族面前不值一提。”
听到这句话,白衣女子终于感到有些如释重负。
能听进去就行,能听进去,就没有枉费她的一番苦心。
片刻后,周皓一躬身,对着白衣女子行了一礼,起身道:哼,
“周某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您带我入了青山宗,让我成为了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仙师。”
“您教我修行,让我从此有资格选择自己人生的道路,而不是如同路边的虫豸一般,被人在无意之中碾死。”
“我很清楚,您都是在为我考虑。我也很感激,您对我的所有的帮助。或许我此生做得最伟大,最有意义的事情,便是当初在您落难时帮了您一把。”
哼,你知道就行!
白衣女子淡淡的哼了一声,可是心里却有一丝窃喜。
在她看来,周皓这是真的想通了。
可是还没等白衣女子高兴完,周皓立马又说道:
“可是许仙子,做不到,跟不去做,甚至不想去做,完全是两码事!”
“像您这样的结丹老祖,能做结丹修士能做的事。筑基期的师叔师伯,能做筑基修士能做的事;那像我这样的练气弟子,自然也能做练气修士能做到的事。”
“纵使再渺小,只要没有选择放弃,那周某,就还是有用之身!!!”
说完,他对着白衣女子再行一礼,便迈过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白衣女子听了周皓的话,却是愣在了原地。
一直过了良久,她才叹了一口气,取出一只储物袋放在了周皓的房门之前,便飘然离去了。
相处多日,她本以为自己已然足够了解周皓,现在看来,其实不然……
…………………………
周皓与白衣女子的对话,对于岚天城而言,显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而在天空中,多日未动的越国飞舟,却始终汇聚着此地大多数人注视的眼光。
无论是岚天城内的七国盟,还是岚天城外的慕兰人,都在每天关注着越国灵军的动向。
在越国数百飞舟的外围,一种无形的结界笼罩着整支舰队,纵使是慕兰族的神师,与岚天城内的三大修士都无法用神识探入分毫。
而此刻,在越国飞舟为首的三百丈巨舟的一间船室内,一身白色道袍的白天鹰,正在同一位身穿黄色锦袍的老者汇报着什么。
“两块这么大的庚精?呵呵,魏老怪倒是舍得,庚精这等至宝,便是老夫都会心动。用来贿赂白道友,他们还真是下了血本。”
黄袍老者看着桌子上两只玉盒内的庚精,不屑一笑。
而白天鹰则是谄笑道:
“若是司正大人喜欢,属下愿将这两块庚精赠给司正大人!这刻意透露我司灵军实情之事,本就是司正大人交代,白某可是分毫不敢居功的。”
若是被熟悉白天鹰之人看到他这副嘴脸,尤其是被最为尊崇他的掩月宗男弟子们看到,只怕白天鹰速来‘孤芳自赏’的高傲形象,顿时就要碎了一地了。
可要是换成最熟悉白天鹰的缉闻部高层在此,对于自家老大这副姿态,则是不会有丝毫的奇怪。
盖因为,现如今坐在椅子上那位其貌不扬的黄袍老者,便是缉仙司的领袖,天南四大修士之一——灭绝神君,令狐老祖!
“不必了,这两块庚精也是你冒了不小的风险得到的。自然该是你自己所有之物,而且你修炼的乃是《庚金杀心剑典》,这金之至宝本就是最缺之物,老夫如何能恬不知耻的夺人道途?”
“无论是老夫还是帝君,只要你们办事得力,都会不吝赏赐。待得此番事毕,白道友回到大越,功绩铺上,自当记上一笔。届时需要何物,道友自行从宝库中换取便是。”
白天鹰闻言,登时大喜,忙不迭道:
“司正大人厚恩,属下实在无以为报!此生必为司正大人,为帝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令狐老祖满意的点头道:
“既如此,你且下去准备吧,等到慕兰人‘准备充分’了,老夫必然要亲自给慕兰族的仲道友送上一份厚礼!”
“属下遵令!属下这便下去准备,定不会让仲神师‘失望而归’的。”
白天鹰对着令狐老祖一拱手,便转身离开了这间密室。
“慕兰族,正魔两道,七国盟……,果如帝君所言,这人类的贪欲啊,无穷无尽,越强的人,欲望就强烈,一不留神便会被其吞噬。”
令狐老祖叹了一口气,可随即却又哂笑道:
“可老夫,却也没有资格置喙你等的所作所为。毕竟若是异地而处,老夫的想法,只怕会与你等,不谋而合啊!”
“好在,老夫运气好,及早投入了帝君帐下。这修仙路上,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合欢道友,仲道友,若真有来世,希望你们来世的运气能够更好一些!”
如此自言自语了一番,令狐老祖走到窗边,凝视着飞舟之外的无边云层,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
“如何,今日的越国人还是没什么异动吗?”
慕兰大军营地的一间帐篷内,面容清冷的乐上师,正在向戴着金边紫色面具的苍上师询问着。
“没有,这几天,越国人的飞舟,一直很安静。安静的有些超出我的预料。”
“你觉得越国人真的是在待价而沽,等着其他天南人给出让他们满意的报酬吗?”
“这是很合理的想法,但用在此时此刻的越国人身上,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合理。”
“不合理?”
乐上师抬起头,清冷的眸子中生出了一丝波动,她皱眉道:
“这其中,有何不合理之处?”
“不合理之处就在于,越国人太强了!乐上师,恕苍某直言,那份来自天南人的情报,并不能尽信啊!”
苍上师摇头道,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那就是自从仲神师定下计划以来,每日里他心中总是有股不安的预感。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这种不安的预感越发的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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