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么一说,闻容氏盯着那幅字,越发感慨,“五六十个字,价值一百二十万两,一个字差不多两万两,这么好赚的钱,却不写了,着实可惜。”
一旁的闻郭氏窃笑一声,“大嫂,真要是写的多了,就不值钱了,活人的字能这么值钱已经是很罕见了。”
闻言安也道:“娘,账不是这样算的,真要论字算钱的话,他有些字更贵。京城夕月坊,有‘人间好’那三个字的小鲜楼,有人出价到一千五百万两想盘下它,前提是连‘人间好’那三个字一起买下,但小鲜楼就是不肯转让。
同样是三个字,阿士衡还曾在京城一家叫做‘隆园坵’的园子,也是一处酒家,为酒家题了‘隆园坵’这三个字做招牌,消息传出后,隆园坵的生意顿时火爆,如今也是要提前好些天预订才能吃到的席面。
隆园坵,尽管意境和名气都远不及‘人间好’那三个字,但也有人出价高达九百万两收购‘隆园坵’那酒家,前提也是要连阿士衡题的‘隆园坵’招牌一起买下。
那酒家也是不肯卖,说是要连同招牌一起当传家宝传给子孙。
真要论价值的话,隆园坵在京城虽然地段较偏,但毕竟是在京城有一块大园子,起码价值十万两,肯定是比小鲜楼更贵的,但小鲜楼目前的市价就是要贵好多。娘,您说真要论字算钱的话,一个字多少钱才合适?”
闻容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虽说不清其中的道理,但也算是明白了,不过还是唏嘘道:“怎么都是酒楼,这得是给了那探花郎什么好处,才能让他动笔题字呀?”
闻言安摇头,“这个早有人确认过,就是刚好在人家酒楼吃饭,皆是店主央求之下才题的。小鲜楼是同僚请客,隆园坵是抵消了一顿饭钱,皆是分文未取。”
闻馨忽柔声吟出一句有感而发,“不为千金富贵,但求钟粟果腹!”
大房的闻言海笑道:“其实就是物以稀为贵。”
闻言安点头认可,“确实如此,他辞官离京后,据说是弃文从武,就再也没有人见他留下过墨宝了。而他在一鸣惊人之前,也很低调,当地也没什么人得到过他的墨宝。
列州首府,存放他乡试答卷的库房莫名着火,他的乡试卷子被一把火烧掉了。后来发现连他县试之类的卷子也莫名其妙消失了,不可能都这么巧,这才让人联想到列州首府库房的着火案。
案子并在一起就很明显了,应该是有人贪图阿士衡的墨宝,为了掩盖盗窃而故意纵火。
毕竟,动辄价值上百万两的东西,有人动了贪念不足为怪。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答卷,比我们这个随意练笔的字是要值钱不少的。
种种原因吧,阿士衡现在流通在世的墨宝可谓少的可怜。
他散尽身家救万民于水火,却不留姓名的事迹出后,声名越隆,名气越大,想要他墨宝的人也就越多,可偏偏就是少的可怜,导致他墨宝的价钱炒的越来越高,问题是有钱也买不到。
事情是相对的,价钱越高,想要的人也就越多,越稀少越能彰显身份,现在若是谁家能挂上一副正儿八经的阿士衡题字,在京城那绝对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可问题是,真的太少了,连同他赴京赶考的答卷在内,目前已知存世的还不到二十幅,这还是包括从他家挖出的好几张练笔。
谁能想象,这么一个大才子,而且是一路考上京城的人,存世的笔墨竟不到二十张,而正儿八经的墨宝只有八张,就‘人间好’和‘隆园坵’的题字,还有就是会试四科答卷和一张殿试答卷,哦,还有一份辞官的辞呈。
不少有钱有势的想找到他一幅正儿八经的字幅,翻遍了各种可能的地方,还就是找不到。
后来,因地方时有灾情,朝廷急需用钱,有人趁机盯上了阿士衡参加会试和殿试的卷子,尤其是那幅《朝天阙》的诗,既是阿士衡目前唯一存世的一首诗,又适合裱起来挂在墙上供人欣赏,所以有人开出了天价,想从朝廷手上买来收藏。”
闻馨立问:“朝廷卖掉了吗?能买卖五哥为何不告诉爷爷?”
闻言安摆手道:“开始朝廷是有所意动的,后来好像是上意恼怒,朝廷内阁方严词斥退了这事。”
堂内一群人,闻听这般新鲜故事,颇感传奇,也颇感有意思,不管男女都听得有趣入神。
大房的次子闻言海又奇怪道:“不对吧,京城不是还有个钟姓富商吗?就是阿士衡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未婚妻家里,不是说阿士衡赴京后曾在钟府笔墨耕读了一个多月吗?难道钟府也没有他的墨宝吗?”
闻言安叹道:“阿士衡一开始明显是在保持低调,乡试的排名并不高,钟府哪知道他能考出个四科满分会元来,家里的仆人每日去阿士衡书房打扫时,墨宝之类的都当涂鸦给收拾了,当垃圾给扔了,早就被糟蹋了。”
“嘶!”堂内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哪怕是现场都是有钱人,也依然有不少人露出一脸肉疼的神情。
风韵犹存的闻郭氏亦唏嘘一声,“扔掉的可是成堆的银票,那还真是可惜了。”
“等他考了四科满分开始扬名后,他的墨宝就已经开始值钱了,听说钟家主母也曾许诺了不少朋友,表示会帮忙找阿士衡求取。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连钟府自己都未能有一张。
有人估计,阿士衡突然弃了未婚妻不顾,令钟家颜面扫地,误了钟家女儿一生,钟家还怎么可能拿阿士衡的墨宝送人,估计再也不想提及这事。
那时的阿士衡墨宝还不是很值钱,钟家弃的起,也不可能留在家里恶心自己,估计都被钟家给毁了。我个人觉得传言的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一帮女人对这种情爱恩怨的故事还是很感兴趣的,一个个听的那叫一个贯注,尽管早就听说了阿士衡弃婚的故事。
闻容氏叹了声,“名扬天下,前程似锦,好好的一个官,怎么说辞就辞了呢,听说钟家女儿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怎么就看不上说弃婚就弃了呢?”
那话里话外的感慨,还有看向儿子的眼神,仿佛在说,能嫁给我儿子就好了。
闻言安笑道:“非常人行非常事吧,所以他才能是那个不愿俯仰于人的传奇,儿子只能是一个惟命是从的芝麻小官。”
“万丈基业平地起!”
一直旁听儿孙们议论的闻袤忽插了一嘴。
闻言安立马朝向拱手,“是,爷爷教训的是。”
“古往今来,多少俊杰黯然落幕皆因盛名所累,对他来说,宦海浮沉未必是好事,辞官而去也许未必是坏事。他不是笨人,既然拂衣去了,必然有他自己的原因,我等外人不必纠结。”
闻袤略作评判后,抬手示意把眼前这幅字收好,闻馨立刻小心卷起。
众人对老爷子的话略加琢磨。
二房的女儿闻慧忽又道:“言安,那位探花郎长的怎么样…”目光往一旁瞥了下,意识到了丈夫在旁,顺势改口,“你和那位探花郎是同科,想必也熟悉,看有没有办法邀来我们闻氏作客,你尽尽地主之谊,我们也好一睹探花郎风采。”
一听这话,大家顿时都来了兴趣,尤其是女眷,眼神中的期待很明显。
眼前这位五少爷赴京赶考后还是头次回来,大家还是头回当面问情况。
闻言安苦笑,“人倒是见过,是个堂堂男儿模样,看起来比我等书生精气神都好,可能是他也练武的原因吧,听说他尚武。至于说熟不熟悉,那完全谈不上,我认识他,他未必认识我,说出我的名字,他只怕也未必能有印象,我也不知他在哪,如何邀请?”
闻慧讶异,“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这怎么可能,你们是同科呀,难道没聊过吗?”
闻言安想了想,“没什么接触的机会。会试之前不知他是谁,会试之后,也就是在进宫出宫的时候主动上前拱手与他打了个招呼,几乎所有上榜进士都过去与他打招呼,我乃其中区区一员,他如何能记住一我?
能与他站一起混熟悉的,轮不到我这个二甲居中的,我等进出宫见到一个宦官都战战兢兢时,主动过去与他打招呼的已都是朝廷的紫袍大员。
众进士刚受封,他就已经进御史台成了御史中丞大人身边的大红人,榜眼殷吉真明明排名比他高,在御史台却还是被他给死死镇压着,只有去看库房的份。
这种人物,哪会把我放眼里。真要说熟悉的话,万家女婿殷吉真与他是同僚,跟他肯定熟悉。甚至是咱们家的二太爷可能都比我熟悉,二太爷毕竟是在他跨马游街时当面给他敬过酒水的人,两人毕竟当面寒暄了一阵。”
所谓二太爷,是指家主闻袤的二叔,已过世,不过新科金榜出来时正好在京城。
听说出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才子,遂要求家族安排他在探花郎游街时与之碰面。
进士跨马游街时,并不是一条道走到底不停的,途上会分区段暂停,假装口渴了,要接受民众热情敬献的酒水,与民同庆、不忘本的意思。
途中自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拿东西往新科进士口里灌的,肯定是事先有安排的。
既然是能事先安排的,那就有了可操作的余地,有钱有势就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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