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大人骂完,趾高气昂地一甩袖子,仰起头道:“你快去把我儿加回升班上,这就去!”
赵宝珠简直都要被气笑了,这些人把公堂衙门当成什么地方?他冷冷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冷道:“铨选名单已经公布,断无修改的道理!”
没想到听了他的话,公孙氏竟然道:“那就下一次季选,挑个好点儿的将我儿加上去,记得要去户部。”
赵宝珠微微睁大了眼睛,愣是顿了半刻,才嗤笑出声。
他原本以为尤氏已经是无耻至极,没成想来了京城,还真是人外有人他,天外有天——
赵宝珠本来懒得跟他多说,闻言,也不想留面子了:
“怎么?公孙大人是把这吏部衙门当菜市场了?”赵宝珠一挑眉,看着公孙氏,冷笑道:“官位想挑就挑?升班想进就进?”
这句话一出,公孙氏愣了愣,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公孙氏虽在朝中不算是什么大官,但亏他有个当县主的娘,身份贵重,凭借着朝中的关系挂了个闲置,倒也算是混的顺风顺水。所以这还是头一次被一个晚辈这样当着面儿嘲讽。
公孙氏愣了半晌,接着立即就炸开了,指着赵宝珠的鼻子说不出话来:“你——你——”
赵宝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精致的小下巴抬着,清秀白皙的一张小脸儿在公孙眼里看着尤其的可恨。
公孙氏被气得脸色青白,然而就在这时,后头忽然又有人进来。
“公孙大人?”公孙氏一回头,就见一个着朱红鹤袍的中年人走来,登时一喜:“张大人,您怎么也来了?”
被称为’张大人’的中年男子皱着眉走进,看了赵宝珠一眼,似是对他是谁也心里有数,脸色沉了沉道:“我是为犬子之事而来。”
公孙氏恍然大悟,白胖的脸上做出夸张的神情,用力地点了点头:“是了,是了。贵公子也是这一班的。”
他们两人登时相见恨晚般站在了一条战线上,互相感叹一番,遂回过头,看向赵宝珠。然而还没等他们俩张口,屋外忽然传来一道满含怒气的声音:
“赵员外郎在何处?我要见官、见官——”
公孙氏与张姓男子回过头一看,便见一衣裙华丽的妇人正气势汹汹地走上来,身旁还跟着两个年轻男子。
公孙氏登时哑然道:“怎么连侯府夫人都来告官了?”
那妇人大步走进来,一时吏部里面的人更多了。赵宝珠看着面前的这几个人,微微蹙起了眉,心中忽然生出了些不详的预感。
半个时辰后。
吏部衙门中满满当当站了一堂子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仿若是哪个人家在办什么赏花宴、品蟹宴。可惜众人口中高声嚷嚷的话打破了这种错觉:
“我儿本来在升班,怎么说拿下就拿下了?”
“我的孙儿这几日都气得病了,赵大人,你说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我家老母——”
“我家祖母——”
一大群人句句诘问,听着是恨不得把家里的祖宗祠堂都搬到吏部,来逼赵宝珠给出个解释了。一群小吏挡在前头,顾忌着来人的身份,也不敢太拦着。邓云和阿隆倒是早就拦在了前头,隐约将赵宝珠挡在身后。
公孙氏趾高气扬地站在众人前头,因着身后有了人,身板也挺直了,气势十足地冲赵宝珠道:“赵员外郎,你看看吧,这事儿您今天必须要给我们个说法!”
赵宝珠站在两人身后,神冷淡。他的目光不远处衣着华丽的一众侯爵,县主,这个大人那个那人,忽然发现这些所谓的京城贵族撒起泼来也跟村里的大爷大妈没什么两眼。
赵宝珠嘲讽地勾了勾唇角,这些人养尊处优惯了,视天下权势金银为己物,什么国法什么吏律在他们眼中恐怕都是废纸一张。赵宝珠神色冷漠,心中的怒火烧到了最高点,又化作冷焰,甚至有些麻木,他跟这群人没什么好说的。
“铨选名目是由尚书大人过目,盖了官印的。”赵宝珠冷淡道:“公事非儿戏,绝无更改的可能。”
公孙氏与众人听了这话哪里肯罢休,但碍着曹尚书的面子也不好说让他将本季名单收回去再改的话,便道:
“这次没有了还有下一次嘛——”公孙氏见赵宝珠油盐不进,急切道:“你说你这个人,怎么听不懂话呢?”
赵宝珠看着他,眼底一片冰冷。这时他忽然些许体会了叶京华平日不爱说话,对有些人似乎连一个字都欠奉的心情。
他冷硬着一张脸,环视众人:
“我劝各位还是别费力气了。”
赵宝珠语气冰寒,一字一句道:“不管各位是为了谁而来,本官可以保证他们不仅这次入不了升班,只要一日与国法不符,就算是下次,下下次,他们也入不了升班!”
此话掷地有声,砸在众人头上。
连邓云、阿隆两人都怔了怔,反应过来后立即警惕地看向人群,面皮绷紧了些,朝赵宝珠前头又站了站。
果然,众人一下子就炸了。
那衣着光鲜,头戴点翠珠翠冠的国公夫人那染着蔻丹的手指按在胸口,一幅马上就要晕过去的模样,口里念叨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公孙氏怒目圆瞪,朝赵宝珠怒道:“赵宝珠!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张姓的男子双手背后站在后头,也是面色铁青,盯着赵宝珠道:“赵员外郎,得饶人处且饶人。”
大堂中的气氛逐渐紧绷了起来。一群有权有势的贵族,身边儿也多多少少带了些家仆,都是些年轻精壮的小伙子。一时这些人也隐隐有上前的意思,一时邓云和阿隆的神情登时也凝重了不少,特别是邓云,看着眼前的形势,心想太子没等来,倒是等来了这帮神仙!早知如此就多带点儿人来了——
邓云暗中瞥了眼身后的阿隆,看倒霉孩子一脸紧张还有些惊惧的样子,’啧’了一声,向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后。
带了个半大小子!也不顶事儿啊——
邓云暗中给赵宝珠使了个眼神,试图用目光暗示赵宝珠,让他随便说点儿什么先把今天的场面糊弄过去,好汉不吃眼前亏。
谁知赵宝珠面色冷淡,睥睨众人,红润的上下嘴唇一碰,就道:“绝无可能。”
邓云登时心下一凉。遂回过头,绷紧了面皮看向众人——
果然,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仆立即气势汹汹地上前走了一步。他们一共有七、八个人,都是孔武有力的年轻人,看着如同一桩人墙。四周的小吏也只是来当差的,不敢跟权贵硬碰硬,见状都有些退缩。
“谁敢?!”
就在这时,邓云双目圆瞪,厉呵出声:“这可是吏部衙门!你们想干什么!”
邓云是一条身高八尺的壮汉,虽然平时愣头愣脑的,关键时刻往哪儿一站还是挺能唬人的。那些家仆一顿,当场没敢上前。
就在这个空挡,吏部大门前忽然涌入了一队人马?
邓云迎着光看到好几个浮动的身影,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别是还有人吧?正当他低着头四处看着想找一找有没有家伙能抄一下时,一道洪亮的男声忽然传来:
“都在干什么?!退后!”
随着男声,一队披着甲胄的士兵大步从众人中间穿过,盔甲丁零当啷地一顿,为首之人一抬头,露出张英俊清正的脸。
赵宝珠看见他,一怔,遂认出了他,竟然是与他曾经在城门有一面之缘的蓝煜。
紧接着,另一个人影自他身后走出,此人穿着文官的袍子,细长的眉眼往众人身上一瞧,嘴角微微一勾:“各位大人这是在干什么呢?“
他眉眼间流转着些许风流,朝旁边的侯府夫人道:“这不是沈定侯夫人吗?今儿将军府上赏花您不去在这儿干嘛呢?”
侯府夫人认出了他,讶然道:“常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正是常守洸。他是常老将军嫡孙,虽一度远离京城,军中的关系到底还在。这些公侯国公有不少都是当年开朝时打江山的元老之后,后代虽不一定从军,但彼此都常有走动。侯府夫人骤然在这个地方看见常守洸,好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如果不是为了自家子侄的仕途,谁又会在这儿胡搅蛮缠?
常守洸看出侯府夫人面上的不自然,勾了勾唇,脸上有点儿皮笑肉不笑的意思:“这大清早的,动静这么大,我不得来看看?”
侯府夫人见他吊儿郎当的样子,皱起眉不悦道:“常公子,这儿没有你的事。”
其他的人虽然没说话,可也满脸不善地盯着明晃晃站在大堂中间的一队士兵,公孙氏’哼’了一声,道:“这位是——常公子吧?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只是来要个说话,你们就要让官府抓我们不成?”
邓云此时已看明白了这群士兵恐怕是友军,闻言恨得咬了咬牙,心想就该把这群闹事的人全都抓起来!!
就在这时,士兵中间忽然发出一声巨响。
他们忽然同时把手里的剑往地上一垛,动作整齐划一,发出巨大的声响。公孙氏被吓得一缩脖子,差点把舌头咬了,连赵宝珠都下了一跳,众人不禁纷纷侧目,大堂里骤然一静。
蓝煜站在最前方,双手持剑,冷声道:“我们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震。
竟然是太子!
侯府夫人妆点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紧张。气焰最嚣张的公孙氏都放久了的茄子似得,一下子就瘪了下去,磕磕巴巴道:
“太、太子殿下?这事儿怎么能劳烦太子殿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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